【衍水小说】樱桃红了（四十八）
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简单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 from《瓦尔登湖》
樱桃红了（四十七）
文｜宋宗兴
辽东城白塔脚下，日军步兵第十五旅团驻辽东司令部，旅团长天野次郎少将身穿笔挺的昵料军服在站立接听电话,电话是日军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打来的。
“天野少将，在你的辽东防区抗日队伍不断壮大，已成烽火燎原之势，你一个旅团的兵力竟然不能控制区区辽东弹丸之地，让一些乌合之众组织起来的救国军，将我大日本帝国皇军两个小队的人马消灭，据说辽南抗日救国军的匪首还是个女流之辈，这些土匪竟将于冲汉先生和日本帝国合资的铁矿破坏，扒了铁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会影响日满亲善，影响大日本帝国在辽东的利益。你要集中兵力，将这股土匪救国军尽快消灭掉。”本庄司令官的声音很严厉。
“嗨”，“嗨”，天野次郎一声声立正接受着训斥。“属下一定尽快消灭这些救国军，请司令官放心。”
放下电话，天野次郎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然后久久地靠在椅子上沉思着。
山口正雄少佐笔直地站立在旅团长天野次郎少将的面前，矮胖的天野次郎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冷峻的眼光看着胡茬刮的满脸铁青的山口正雄少佐，说道：“山口少佐，今天要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山口正雄双脚立正“啪”地一声，说：“嗨，请旅团长明示。”
天野次郎肥硕的身躯在室内盘桓，他边踱步边向山口正雄说道：“九·一八后，辽东抗日队伍风起云涌，近期李兆麟受北平东北民众救国会的指派来辽东组织抗日救国军，我辽东驻军要应付各各方面的抗日队伍，已感形势迫切，力不从心。近期在辽南牤牛屯又出现了一支由一个叫王樱桃的女匪领导的辽南抗日救国军，这支队伍不能小看，昨天在首山一带将我军两个小队摧毁，两个小队几乎全部被歼，枪支弹药全被他们收缴，据初步情报，这股土匪已经转移到辽南山区，那儿山高林密道路难通，我担心这股土匪像野草般疯长起来，那样更不好对付了。我皇军遭受如此重创，本庄司令官颇为不满，已将我严厉训斥，你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一员爱将，你的大队也是我十五旅团的一支精英队伍，我决定：派你所带领的一个大队全力追剿王樱桃的抗日救国军，务必尽快全歼。”山口正雄双脚一并，说道：“请旅团长放心，我立即制定周密计划，力争尽快全歼王樱桃领导的救国军。”
天野次郎走进山口少佐，狰狞笑道：“中国人爱说的一句老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第一步，牤牛屯统统地烧光、杀光，铲除这些土匪成长的土壤，对于这股土匪绝不能手软。”山口低头应道：“嗨。”
一辆辆满载日军的汽车从辽东城里开出，直奔城南兰河畔的牤牛屯来。
在牤牛屯进出的交通要道处全部布满了鬼子岗哨，一个个鬼子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一汉奸手持铜锣，后面跟着数名持三八大盖步枪的鬼子兵，汉奸边走边敲锣边喊：“牤牛屯的男女老少，一律到屯子西头的关帝庙前集合，皇军要召集乡亲们训话，若是有藏匿救国军者，一律格杀无论，乡亲们快点到庙前集合喽。”汉奸一遍一遍地喊着，那不紧不慢颤颤悠悠的声音，像是催命鬼似的哀鸣，在牤牛屯上空回荡。
鬼子在挨家挨户地清理老百姓，统统带往关帝庙前的广场。老百姓被带走后，鬼子便进屋内抢劫，有粮食的背粮食，有牛马的牵牛马，没有粮食没有牛马的，就撵鸡逮羊，牤牛屯一片鸡飞狗跳牛马鸣叫声，未撤离的乡亲们一个个被连拖带拽地带到了广场上。
汉奸还在鸣锣喊叫着，催促着最后离开家的老百姓：“牤牛屯的乡亲们，到关帝庙前集合喽，皇军……”“嘭”，随着一声火枪的声音，汉奸应声倒下，火枪打出的扇子面形的散弹，也将汉奸身后的数个鬼子打的嗷嗷叫。这枪响是从牛二爷的小酒馆里传出的，数名鬼子迅速将小酒馆围了起来。一名鬼子慢慢上前一脚踹开小酒馆的门，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进门。牛二爷蹲在门后手持菜刀朝走在前面的一个鬼子砍去，边砍边喊：“砍死你小鬼子。”一刀砍在鬼子后脖子颈上，这个鬼子应声倒下。后面的鬼子，手持刺刀一下刺中牛二爷的胸部，又上来一鬼子，再次将刺刀插入牛二爷的胸口，牛二爷口吐鲜血，怒目倒下。
牤牛屯关帝庙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被驱赶来的数百名乡亲们，周围有数百名手持上了刺刀步枪的鬼子兵。
身高马大、满脸胡茬刮的铁青的山口正雄双手拄着指挥刀，在广场上“叽哩呱啦”地讲话，待其讲完，一翻译官上来翻译：“牤牛屯的乡亲们，现在是满洲国执政时期，皇军为了日满亲善共同繁荣，而来到中国东北，可是牤牛屯出现了土匪，破坏日满关系，破坏共同繁荣的局面，炸掉日满合资的铁矿、铁轨及矿车，打死皇军一百余人，今天皇军来屯子是为搜查所谓的救国军来了，只要乡亲们说出救国军去了哪里，谁家的人参加了救国军，谁是匪首王樱桃的亲属，皇军大大地有赏，若是有藏匿不报，串通救国军者，一律杀无赦，请乡亲们好好想一想，中国人有句老话，好汉不吃眼前亏，乡亲们，不要再糊涂了。”
任凭翻译官添油加醋巧舌如簧地替山口正雄说话，可是老百姓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说话，牛彪吓得低下了头。山口正雄用手指着牛彪说：“把他拉出来。”两个鬼子从人群里将牛彪拉了出来。山口说完一通话，翻译官翻译道：“瞅你胖乎乎的样子，家里生活肯定好，一定成天游手好闲，不像个良民，你说救国军跑哪里去了，谁是王樱桃的亲属？快说，不说，死了死了的。”
“太君，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可是良民啊。”牛彪吓得哆嗦不止。“巴格”山口正雄冲牛彪一巴掌打了过去，然后举起指挥刀对着牛彪，牛彪疼得双手捂脸，吓得跪在地上说：“太君，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啊。”翻译官说：“要想活命快说救国军哪里去了，谁是王樱桃亲属，谁家出了救国军，否则就地处死。”
牛彪吓得抖成一团，吞吞吐吐地说：“听说救国军上了大黑山。”翻译官问道：“王樱桃的亲属现场的有吗？快说。”这时两日本兵用抢刺顶着了牛彪的腰间，牛彪抖个不停，眼睛瞅着樱桃爹，用手指着樱桃爹说：“他就是樱桃的爹。”
牛彪一说，乡亲们都骂：“牛彪，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你是个汉奸。”在乡亲们的谩骂声中，牛彪低头不语。两名鬼子将樱桃爹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山口正雄上前对樱桃爹一通话说完，翻译官翻译说：“太君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要劝你女儿王樱桃不和日本人作对，解散了救国军，太君就既往不咎，并且给你女儿封官加爵，皇军还大大地有赏，老人家可要三思呀。”樱桃爹不慌不忙地说：“你所说的日本人为了搞好日满亲善、共同繁荣来了，那么咱们中国人还真没看出来。你们到辽东后，霸占土地、强修铁路，开我矿山，烧杀抢劫，无恶不做，还假惺惺地说是为了俺们辽东老百姓做好事来了，俺们得感谢你们啊。”
翻译官一一翻译后，山口大怒，哇哇乱叫，翻译官又翻译：“老头子，可不要狗上轿子不识抬举，日本皇军的刀枪可是不能容忍他人侮辱的，还是劝你听皇军的话，做点对牤牛屯老百姓有利的事，不要一条道跑到黑，不见棺材不落泪，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女儿领导的救国军，就那么几个人，那么几条枪，是无法和皇军抗衡的，你再好好地想一想，皇军再给你一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樱桃爹怒目而视，义正辞严说：“俺闺女组织救国军，是为了牤牛屯的老百姓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是为了辽东的土地不让外寇侵占，是为了中国人不让人欺负，挺起腰杆来做人，像你们这些日本人跑到中国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侵犯中国的领土，中国人能不抗击你们这些贼寇吗，你们猖狂的日子不会长了，现在俺活了大半辈子，已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也不在乎你们这些小鬼子的刀枪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听翻译一说，山口正雄怒目圆睁，哇哇直跳。他突然拉过牛彪，将战刀递其手中，问道：“你的，想活命不？若是想活命，你就用这把刀把王樱桃的爹杀掉。”翻译上前说：“听太君的话没错，用刀把樱桃爹杀掉，你可以活一条命，否则，连你现在也一起杀掉，把刀拿着。”牛彪吓得直哭，颤颤惊惊过战刀，一边瞅着樱桃爹，一边慢慢往前挪动步子，后面有两名鬼子持枪逼着。
“牛彪，你个畜生，你不能这么做啊，你不怕樱桃回来找你算账吗，樱桃会扒了你的皮。”“牛彪，你还是牛家的后代吗，你还是牤牛屯的人吗，你还是中国人吗，不能这么做。”牤牛屯老百姓开始骂起了牛彪。
牛彪前有牤牛屯老百姓的责骂怒斥声，后有山口正雄的紧逼，连急带吓，汗水淋漓，浑身颤抖。全场的气氛异常紧张，牛彪进进退退，樱桃爹看着牛彪说：“牛彪，你个败类，有种的你就来，冲这儿砍。”樱桃爹挺起脖子。
牛彪此时良心发现，突然急转过身，，嘴里“啊”了一声，战刀横扫开去，一下将身旁的一名鬼子拦腰斩断。此时，老百姓们情绪开始振奋，齐声喊道：“砍得好，小鬼子该死。”
“啪啪”两声枪响，山口正雄将牛彪击毙。厉声说：“把樱桃爹捆在大树上。”这时上来数名鬼子，将樱桃爹捆在关帝庙前的大柳树上。山口正雄一阵大叫，翻译官上来对樱桃爹说道：“山口太君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说出樱桃的去向，不表态劝你女儿向皇军投降，就死了死了的。”此时，数名鬼子将枪端起瞄准了樱桃爹，樱桃爹骂道：“少他奶奶的废话，俺操你小鬼子的祖宗，小鬼子，有能耐的就开枪，俺死了樱桃也就没有顾虑了，更能一门心思打鬼子，来吧，小鬼子。”
此时，山口正雄示意瞄准的鬼子将枪放下，一挥手，五六名鬼子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一齐冲上去，将樱桃爹乱刺一通，樱桃爹惨死在关帝庙前悬钟的大柳树上。
广场上牤牛屯的百姓们纷纷手挽着手怒吼着向前冲着，山口正雄杀红了眼，冲着机枪手挥手，只听“哒哒哒……”机枪扫射开始了。一阵机枪声后，山口正雄挥手示意机枪停止扫射。他又指挥持步枪上了刺刀的数百名鬼子，一起从四面冲上去，将机枪未打死的百余名老百姓当成刺杀靶子刺死。霎时间，数百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屠杀殆尽，关帝庙前的广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在屠杀完老百姓后，山口正雄指挥道：“将牤牛屯家家户户的粮食牲畜全部带走，房子统统放火烧掉。”
在经过疯狂抢劫后，数百名杀人恶魔，纷纷举着火把，拿着汽油桶，将家家户户的房子、柴垛点着。牤牛屯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大火烧了一个时辰，仍未熄灭。太阳快落山时，山口正雄脸上露出狰狞得意地狂笑，他带着满载粮食、牲畜的车辆返回辽东城。
晚上，兰河大坝上出现了一行人，这些人都是提前撤走到周边屯子投亲靠友的老百姓，还有附近屯子里的乡亲们，他们是闻迅回来为被枪杀的亲人、乡亲们收尸的。他们悄悄潜进牤牛屯，打探着动静，趁着夜色一具具地辨认着亲人的尸体，然后悄悄地运走到偏远的山岗上掩埋。
这些人中有一银须老者，就是杜家沟的杜海阳。
待将乡亲们的尸体运完后，杜海阳老汉站在兰河大堤上，望着火焰不息的牤牛屯，以及那隔着火光映现出的高树上清晰可见的鸟巢，怒骂道：“小鬼子真是太歹毒、太残暴了，日本鬼子没有人性的啊，这群畜生！”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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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兴｜【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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