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话《楚辞》【读书课堂】
吾以为凡为中国 人者,须获有欣赏楚 辞《楚辞》之能力,乃为不虚生此国!
——梁启超
前端时间开启文学史源头《诗经》的学习，没想到为这次应端午之景介绍《楚辞》提供了参照和比较素材。
“今戎狄所为攻战，以吾地与民。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
周文王的爷爷因不忍百姓参战互相杀戮，带着他们来到陕西岐山，这一片区域便是后来的周南。
也就是说，《诗经》主要描述黄河流域的北国风物，而《楚辞》则表现长江流域的南方景象。
文学史上历有“风”“骚”并称，其中“风”正是指代《诗经》，而“骚”便是《楚辞》了。鲁迅曾说《楚辞》这种新诗体，其代表作《离骚》，乃是“逸想伟辞，卓绝一世”。
孩子们豁然开朗：原来“文人骚客”，“独领风骚”，意义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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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一直以为，不了解历史大背景，学习这个时代的任何知识都是断章取义。对照地图，齐楚秦的关系一目了然。大概因战国晚期诸侯割据情势确实很精彩，孩子们表现不错的兴趣。
由屈原竭力联齐抗秦到张仪离间齐楚，由屈原“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史记 ·屈原贾生列传》）的左徒官职到三闾大夫，最后到流放江南，其心路之郁郁可想而知，所以“屈平疾王听之不聪，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史记 ·屈原贾生列传》）
顾名思义，《离骚》，离别的忧愁。屈原一心为公，却遭小人离间，恰恰怀王又昏庸失聪，自己不得已离开楚国，当然忧伤不能自已了。所谓“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史记 ·屈原贾生列传》）
屈原的忧伤郁闷，是痛彻心腑的，“乱曰：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哀郢》）
鸟儿终究飞回故乡，狐狸死的时候自己的头都会朝向自己窝居的地方（狐死首丘）。不是我的罪过却遭驱逐，怎么能不日思夜想呢？
但诗人的忧伤，完全不在于个人的得失，“岂余身之惮殃兮”，而是“恐皇舆之败绩”（《离骚》），诗人担心的是君王的车子被毁坏，隐喻君王治楚的伟大事业。
而在《楚辞》中，多处将君王以“美人”相称。“美人”并非现今所说之“美丽的女子”，心中的“男神女神”皆可称之为“美人”。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离骚》，草木凋零陨落，我担心美人年老色衰）；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我把微薄的情思编成诗句，双手举起献给美人。）
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你早先和我已经说定，结婚的时间定在黄昏）。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憍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修姱。
少歌曰：与美人抽思兮（我向美人抒发我的幽情），并日夜而无正。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抽思》）。
这里的“美人”，当然是诗人心中的“明君”了，或许是现实中的“楚怀王”，或许是理想中的“楚怀王”。
将心中的男神女神做美人曰，诗人的政治理想当然也就是“美政”了，即“两美其必合兮”。诗人很自信，认为自己是品德高洁的“美人”，那么如果有理解他的明君，当然是“两美”巧遇之合了。
只是诗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却求“美人”之不得，辗转反侧，何日夜而忘之！
既然是明君，为何“曰黄昏以为期”呢（古时婚礼定在黄昏，当今广东，福建沿海一带的婚礼也是在晚宴时分举行。所以，黄昏以为期说的就是婚约了，正如《诗经》中之子于归，就是指女子出嫁一样”）？
此即为屈原之所以名垂千古的理由之一：以男女喻君臣。
古时女子从属于丈夫，而作为臣子，屈原是要从属于君王的。《离骚》，诗人玄幻中分别向帝宫之玉女，高丘之神女求婚，求之不得，又追求下女宓妃、简狄及有虞之二姚，均未遂愿。
所以巫师灵氛曰：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说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朝秦暮楚不是当时士人的生存状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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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端午节在屈原跳江之前就有的哈！是楚人祭祀蛟龙图腾的传统风俗，不过诗人正好碰上这一天而已。
可是，诗人坚持“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保持清白节操为正义而死，本是前代圣贤之所重视），所以不时提醒自己“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为我心之所爱，即使九死也不会后悔），最后愣是以死哀楚。
不多愁善感非诗人，可见，屈原确实拥有一腔如火一般炙热的情感。
虽以男女喻君臣，但“《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史记 ·屈原贾生列传》）
名垂千古当然不唯男女君臣之喻，其独创性还在于：香草美人之情意。
“维佳人之独怀兮，折若椒以自处”；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揽木根以结芷兮，贯薜荔之落蕊”；
……
诗人常常把心中高洁的人或物比作各类香草（上课时又联系到《红楼梦》中大观园题词以及薛宝钗住所蘅芜苑，纵横牵扯，文学原来如此有趣。）。
前面介绍《楚辞》历史大背景，其中有六国联合攻打秦国，出发前屈原策划了一场誓师大典，而这么隆重的场合是必有音乐的，《九歌》便是大典上祭祀鬼神的唱曲。那时鬼和神并无明确区分，一曲《山鬼》着实浪漫，一出《少司命》无疑又是神对人的关怀备至，其中“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同样是千古绝唱。
至此，对于《楚辞》与《诗经》的区别，孩子们似乎也能说出个一二了。
鉴于孩子们表现出不错的兴趣，“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渔父》一则，有望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