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旅居帕米尔高原八年的汉族姑娘(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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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本文的作者莱丽古丽,是我在新疆旅游时候认识的朋友,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汉族人,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塔吉克人,这是她的故事。这是第十六篇,底部有前几篇链接,你也可以点击上方专辑阅读。以下为正文: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道德经》

几乎与世隔绝的琵里古村简直就像老子道德经里描述的理想社会。薛定谔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活着就是在对抗熵增定律,生命以负熵为生”,琵里古村就是这样的“熵少社会”,独立存在的有机村落。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到古村的这些天,我没有见过吵架打架的,连打骂孩子的都没见到。色勒库里塔吉克语发音比维吾尔语轻,如同汉语方言里的吴侬软语,哪怕是用塔语吵架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吵架。

夏木西丁和伽玛丁有拌嘴的时候,但是克孜古丽大婶或者娜西卜大婶一句轻声的制止,两兄弟就都安静了。

老子提出了一个“内向型”的社会模式,耶稣却倡导“外向型”的社会模式。耶稣升天以后,向门徒颁布大使命,吩咐他们去教万民做他的门徒。所以西方许多有名的探险家,旅行家同时也是传教士。

耶稣考虑到传教士旅行的资费问题,提出一个聪明的解决办法,他吩咐门徒旅行的时候“不要带钱袋,不要拿两件褂子……”,同时又吩咐信徒殷勤接待,供养传教士。

我坐在炕上,学做塔吉克刺绣,脑子里却在浮想联翩,突然感觉额头热热的,眼前的阳光像一片片蜻蜓的翅膀,透明的,呈现彩虹的颜色,透过天窗射进来的阳光提醒我,快要中午了。多么静谧的古村啊!

我放下刺绣,走到外面,只见夏木西丁正在给马装马鞍。他戴着塔吉克特色的帽子(就是用羊羔皮做成的平顶手工帽子),腰间束着黑白相间的牦牛毛编制的腰带,腰带里还扎着一个看起来很特别的编制品,样子就像一个长柄的勺子。

“夏木西丁,这是干什么用的?”我指着编制“勺子”问。

“你没见过吧?”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

“没有啊!”

只见他取下来递到我手里。我仔细看了看,却看不出门道。

“给我吧!”他哈哈一笑,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子,包在“勺子”里,手持“勺子柄”,抡起胳膊,旋了几下,只听啪的一下,打在了杏树上,又听“啪塔”一声,一颗青杏落在了地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准头这么高? 我突然想起《圣经》里面大卫打瞎巨人哥利亚眼睛用的甩石头的机弦——可不就是此物?

“你们放羊时候用这个吗?”我问。

“是的!”他点头道。

“你准备去哪儿?”

“去牧场,弟弟回来,我下山了。现在去牧场。”

“wow,牧场好玩吗?”

“当然好玩,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坏坏地笑着说。

“我还是让伽玛丁带我去吧!”

“伽玛丁不能带你去,阿依古丽会生气的,”他挤了挤眼,故意气我,说,“我的姑娘没有,带你去没关系。”

“哈哈,你带我去别人误会怎么办? 。”我们正说着,只见克孜古丽大婶,阿西娅迎着一个白胡子山羊胡的老人进门。

“阿依古丽的叔叔来了!”夏木西丁凑近我小声说,“赛义德他是,我们听他的,伽玛丁麻烦了!”夏木西丁说着,做了个鬼脸,接着迎上赛义德,向他问安。夏木西丁的话令我心脏紧了一下,在看赛义德严肃的表情,感觉他是兴师问罪来的,就说了一声“您好”,并没有照塔吉克的习惯亲他的手。

我没有尾随他们进房子,而是坐在杏树下“偷听”。

不错,是兴师问罪来的,他们的谈话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交谈中反复出现的“阿依古丽”,“伽玛丁”,“汉族姑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想听下去了,日光之下无新事,我会成为伽玛丁一生的伴侣还是匆匆的过客,都顺其自然吧!“如果家族反对,我是不想鼓励伽玛丁为了我去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我心里想着,便站起身,向着小树林走去,这次我没有沿着小路走,而是另辟蹊径。

林越来越深,树越来越高大,一阵阵阴冷向我袭来。这时我猛抬头,又看到树上挂的猫的干尸,还有小羊羔的,最恐怖的是那只灰猫干尸,嘴角露着诡异的笑。

我头皮发麻,似乎有无数个针尖在刺着我的全身,一声吼叫传来,似乎在耳边,又似乎是在另一个空间。一阵狂风吹来,前方似的乎有一团巨大的灰黑色的影子,其状莫名,散发着死尸的臭味,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是从来没有的事,难道一到古村,我就长出来第三只眼?

正愕然,只见不远处出现一只梅花鹿,小鹿正扭头看我——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我本能地向小鹿走去,它并没有像我意料的那样逃跑,而是迈开步,慢悠悠地走着,我跟着小鹿走,小鹿走的很慢,我却追不上它,我们一直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不知走了多远,清风送来阵阵花香,闻之令人飘飘欲仙。这种香味似乎有一种激活人体细胞的力量,甚至穿透人的灵魂。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次是在海南琼中的原始森林里,这次的花香比海南原始森林里的花香更有穿透力。

好多奇花异草! 我以为只有热带雨林才会有的花草,竟然也看到了! 眼前白光闪光——原来是两只白鷴在树丛中跳着优雅的舞蹈。接着一群黄绿羽毛的小鸟,长着五彩羽翼的山鸡……

耳边似乎听到仙乐阵阵,走着走着,一个碧绿碧绿的湖出现在我眼前,好美妙的乐曲,仿佛曾经出现在童年的梦里,我泪流不止,一种温暖轻轻地包围的我,好像婴儿在母亲怀里的感觉。

正在此时,发现湖边立着一个太湖石那样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上似乎刻着字符,似字非字,似符非符,正疑惑间,突然字符闪起耀眼的金色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忙闭上眼睛,良久,慢慢地睁开双眼,却见自己仍然站在湖边,这是这湖是吾拉木丁小花园旁边的湖。向前望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阳光正照在他金色的头发上,闪着灿烂夺目的光芒,他的皮肤在阳光中仿佛变成了半透明,棕黄色的眉毛,长而卷曲的金色睫毛,一双蓝眼睛晶莹剔透,闪着旖旎的光华。

是吾拉木丁,他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像一尊希腊雕像。

“入定了?”这样想着,我禁不住莞尔一笑,旋即眼前浮现出昨晚他病发时痛苦狰狞的表情,我又立即收敛笑容。

我走过去,关切地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一双智慧的眼睛望着我,我仿佛芒刺在背,觉得自己的问题好愚蠢。

“我没事了。”他淡淡地说。

“刚才好奇怪,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其实我这人特别理性,不知道为啥最近总出现幻觉。”

“什么幻觉?”他眼中智慧的光芒让我很难相信他只有十六七岁。

于是,我把刚才的经历跟他讲了一遍。我没有用一句多余的解释,他似乎全都懂,比和伽玛丁交流还畅通。

“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幻觉,”他听完我的叙述,却一直神不改色,听他接着说,“很小的时候我就出现过这样的幻觉,除了娜西卜,没有人相信我……”

“娜西卜,你们说auliyu对吧?我很好奇,你们的赛义德(阿拉伯语,师傅的意思)能够认同这种类似巫师的角色吗?”

“赛义德认不认同这重要吗?”他嘴角露出些微的嘲意。

也对,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医疗条件落后,人如果身体生病,最大可能是去找巫师呀!人如果遭遇挫折变故,最大可能也是找可以通灵的巫师去占卜凶吉呢!

我停止了“人类学”的追问,默默地坐在吾拉木丁身旁,心中的疑惑却如风中的飞絮——一团凌乱。

湖的对岸,飘过娜西卜的身影,她分明用白丝巾遮着脸,我却感觉她对我微微一笑,又用一种飘忽的声调对我说:“帮助吾拉木丁,你能的!”

夏木西丁跨身上马,一甩辫子,绝尘而去……

伽玛丁到家里,目光四处搜寻着莱丽古丽的身影……

到中午喝奶茶的时间了……

我没有去喝奶茶,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

身后传来伽玛丁的脚步声接着是他的喊声——“莱丽古丽!”,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了,我转过身。

“赛义德走了吗?”我问。

“走了,”伽玛丁坐在我身边说,“走回去喝奶茶,肚子不饿吗?亲爱的,你自己做饭也可以,我们一起吃,想吃你做的饭了!”说着,他咽了咽口水。

“我都知道了,赛义德不同意我们交往对吗?”我冷冷地说。

“他不同意没关系的,我将来也不会住在村子里的,以后你和我住在县上,要不喀什,要不北京也可以”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你知道北京房子有多贵吗?你是这样的大老板,我明天就跟你结婚!”我开玩笑说。

“我的莱丽古丽才不是财迷,不许逗我!”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

“哟哟,伽玛丁准备在北京哪块儿买房啊?三环内,还是三环外呀?买个四合院吧!莱丽古丽不乐意住楼房!”我故意片着京腔,愈发调皮起来。

“你还不相信我了,哼!”伽玛丁模仿我的语气说。

“我相信,相信伽玛丁是买来跟阿依努尔一起住的。”

“请相信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就像我们骑着骆驼上岸时那种生怕我落水的力道,紧紧地……我正要分辨,他滚烫的双唇堵住了我的双唇……

为什么在古村,丽丽屡次出现幻觉呢? 她可以帮助到吾拉木丁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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