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倒憋器
倒憋器
小时候往在乡下。记得在居家的门前,有好大一片河塘,河塘中沟汊纵横沼泽遍布。河塘中的水宁静而清澈,终日缓缓地流着。水中生活着许多的鱼虾,因水草丰茂,不便用网捕捞,于是村里人就发明了一种捕鱼的工具——倒憋器。这名字虽然土里土气,却实实在在是鱼儿们的灾星。倒憋器用竹篾密密地编成,形状颇象一个凹底的大酒盅,喇叭状的开口用细麻布或细纱网罩住;凹进去的底也并非是底,而是地地道道的进口,将长长的没有收束的竹篾倒着窝进肚里,这样,鱼儿们欢天喜地一路挺进,进去之后,马上就会遇到细麻布或细纱网的阻挡,方晓得中了埋伏,折回头想从原路退出,哪里知道那剑一样的竹篾断了后路,是只许进不许出的,这鱼儿就名符其实地成了瓮中之鳖了。倒憋器的名字就由此而来。这名字本身就透着恐怖和残忍。有了这东西之后,村人们便在水流潺潺的河沟中拦腰筑起一条条小水坝,水坝中间留一个或几个小出口,将倒憋器置于其间,让流水从倒憋器中通过,而流水中的鱼是万难逃脱了。小时候,站在村前看大人们在河中放置倒憋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总是替鱼儿们捏着一把汗,仿佛自己也随时会成为一尾鱼儿,时不时要处于一种有进无出的危险之中。然而也过不了多久,这一切便都忘到脑后去了。玩累了,晚上回到家里,看到父亲从河边买回来的鱼(多数都是中了倒憋器的奸计而被捕的),想着即将有一顿美餐,心中何尝不是兴高采烈,从来就不曾有过鲁迅说的那种吃自己肉的感觉。
渐渐长大,想的东西也多起来,而且常常不可思议。我时常纳闷:同是地球上的一员,人为什么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食用其它动物呢?假如不是人类而是鱼类或是其它的什么动物统治了地球,它们是不是也要常常把人摆在餐桌上享用呢?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情景?真不敢想象!在厨房中,我常常望着那些即将饱受煎熬的鱼儿们陷入深思:它们一张一息的嘴和腮在表达着什么样的渴望?很显然,它们在渴望江河,渴望大海,一如人类渴望空气,归根结底一句话,它们在渴望生存,然而就是这种最基本的渴望,也转眼间就要被文明的人类无情地剥夺了,这的确有些过于残酷。
有一天,我在餐桌上将这些想法说出来,没想到引得朋友们一阵大笑,笑过了,又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以为我有病或是没睡醒。过后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还是一位朋友说得对,鱼儿本来就是一道菜,你不吃它,自有别人会吃;人类不吃它,还有其它动物比如鱼鹰什么的照吃不误。与其让它们吃了倒不如自己来吃。这样一想,心中豁然,吃鱼也觉得心安多了。
说起鱼是一道菜,又想起小时候看父亲杀鸡。记忆中,父亲一手操刀,一手提鸡,先将鸡脖子上的毛拨净,然后祷告道:鸡鸭都是一道菜,好象说了这句话,就可以取得鸡们的原谅。说来也怪,父亲每每说完这句话,鸡便不再挣扎,似乎真的原谅了父亲,于是父亲一刀下去。那时候我就赶紧用手蒙上眼睛。过了好大一会,慢慢从指缝中张开眼睛,鸡已一命呜乎,不久便成了我们的腹中餐。父亲杀的都是大公鸡,或者是不再下蛋的老母鸡。他从来不杀小鸡,有时小鸡病了父亲还要遵照母亲的指示,千方百计地救治。
扯远了,我们还说鱼和倒憋器。虽说鱼是一道菜,吃鱼可以心安理得,但吃幼鱼我总觉得不那么应该。人类对自身是关怀备至的,要讲什么人权和人道,要关怀和同情弱小,还要制定《未成年人保护法》之类的法规,来保证自己的下一代顺利成长。我们可不可以也对鱼讲一点“鱼权”或“鱼道”,对那些幼小的鱼高抬贵手。它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长成,他们有权利生存和成长。请想一想我们人类自己的孩子夭折时我们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不要以为鱼类没有我们那样的情感和智慧我们就可以对他们胡作非为。退一步讲,就算我们不讲什么“鱼权”或“鱼道”,仅从保护鱼类资源再生这一角度出发,也应该对幼鱼网开一面,这是为我们人类自己啊!
有这样一则海外轶闻:说在挪威有一条不成文的法规,规定垂钓者钓到未成年的幼鱼要立即放生,那里的人们都能很自觉地遵守。这则轶闻有多少可信的成分我们姑且不论,但这最起码表达了一种愿望,一种想法,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现在再来看看我们的倒憋器和它的主人们,他们可不讲什么“鱼权”、“鱼道”,也不管什么资源不资源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只要是鱼,不论大小,哪怕眼睛连着尾巴,也要赶尽杀绝。那些编织绝对细密的倒憋器怕是连鱼卵也难逃劫数。去年回乡,邻居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叹着气告诉我,现在已没有鱼可捕了,从前却不是这样。老大爷说刚解放那会儿,村里的人家冬天也不在家里存放鱼,想吃的时候就带上一把长把的笊篱,到河中的冰上打个洞,用笊篱伸进去一捞,就是一盆鱼……
老大爷的话虽然有些夸张,却让我沉思良久。人类的确是太聪明了,什么样的绝招都能想得出来,可人类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够惨重的了。可以说,人类文明的每一次进步,都给大自然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创伤。森林迅速减少,土地大面积沙化,河流被严重污染,动植物陆续灭绝……再这样下去,人类的末日怕也不会太远了罢?
我总觉得人类正在不知不觉中编织着一个无形的倒憋器,却想不到将来憋在里面的有可能是人类自己。当然,这个比喻有失恰当,难免要伤一些人的自尊心。不过人类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了,也许过于聪明就是糊涂罢,不然怎么会有“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古训呢?
我们应该早些醒来。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原名李海军,笔名紫微。1968年11月生。黑龙江省绥化市人。现供职于绥化日报社理论评论部。早年写诗,现多写随笔。作品散见于各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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