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祖金 | 永远的外婆
永远的外婆
文|毕祖金
清明时节,细雨绵绵,故人已逝,哀思切切。
对一生中我所有缘的每一位故人来说,或深或浅的记忆细胞,都在这一时节激活;斑驳难忘的镜头,都在这一时节回放。除了至亲至爱的爷奶,外婆更不例外。
自小在外婆家长大,记忆中我就没见过我的外公。外婆早年丧夫守寡,拉扯着六个儿女艰难度日和生活,用她那孱弱的身躯支撑着一个贫困的家,延续了一群子孙们幸福的生活。
外婆出生在旧社会,今年已是她诞辰100周年,是她离开我们16周年纪念的日子。可她那孱弱的身躯及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仍不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每每走进我的梦境,唤起我对她的终生铭记和感伤哀思。
外婆的家境我体会颇深,家境贫困,子女众多,早年丧夫,劳力缺少,与外公家祖上是“富农”成分截然相反。外公去世时,我的舅、姨们还刚各自成家。大生产队时,常常是下顿接不着上顿;外婆就带着儿女们早上沐着晨光,中午顶着烈日,晚上借着月光捡地中掉下的麦穗、高粱、玉米等,作为一家的食用补贴;除了捡粮食外,柴草不足时,就带领全家到地中捡秧秆,铲麦根,捡树木枯枝等。
外婆是坚强的,她经受了旧社会的风风雨雨。封建意识强制对妇女缠小脚,她忍受了下来;家境贫穷并女孩不能读书,她赶上了;跑老日时的东躲西藏,她经历了。后来,虽说日子好些了,她却担起了抚养一家人的重担。丧夫的悲痛,她曾暗暗哭了多少个夜晚,曾一度天昏地暗,悲痛欲绝,当她看到一群儿女们绕膝而在时,又增强了她活下去的勇气。从此,为了儿女们,她再苦再累也不悔。外婆的身材是弱小的,但她劳动时却是坚强的。大生产时,她为多挣工分,干活不亚于男壮劳力。为了一群儿女的吃和穿,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起早贪黑地为了一家人忙碌着。她常教育子女们要人穷志不短,常挂在她嘴边的话就是:在家咕噜肠,在外饱嗝响!就是自己在家饿着,出去到外面也要强着打一饱嗝。在外婆的教育下,她的子女们都生性耿直,威武不屈,贫贱不易。在我舅、姨兄弟姊妹当中,就大舅当年上学上到高中,他的同学们中,有当省部级高官的,更不乏有当某某局局长的,但大舅从没有利用关系央求过他们,仍默默无闻地扎根农村当了几十年的教师。
外婆是勤劳的,她的一生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就是受苦命!一辈子闲不着的命!除了养育子女长大,面对每天开门就要面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外婆还要不断通过自己辛勤劳作,来增加一家人的收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清晰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住时,每晚深夜总能听到外婆点着油灯,坐在纺花车前纺棉花的嗡嗡声;织出的布匹除了供给全家人穿着外,剩余的还能换些油盐钱;每年只要麦收已罢,外婆家窗外的屋檐下,就堆了高如小山的麦秸秆,那是外婆今后挤时间编织麦秸草帽的原料,编些草帽到集市上卖掉换些零花钱。她那原本弱小的身躯,在常年的劳累劳作下,中年时就显驼背了,但走路总是步履匆匆,一天到晚就闲不下来,除了偶尔我们能在她歇息一时的情况下,听听她讲的经历和故事。
外婆是明理的,她教育子女们都本分做人,过好生活。由于家庭贫困,我的两位舅舅当年娶不起媳妇,只有采取当年农村时兴“换亲”的做法,将我的二姨和小姨分别嫁到对方家中,交换对方的女方到外婆家做儿媳的做法,才成就了两位舅舅的家。在此情况下,他常教育我的两位外嫁的姨妈,到婆家后辛勤劳动,好好过日子;“换亲”是亲上加亲,不能因自己原因导致家庭不和,也影响娘家一家人的和睦和幸福。我的母亲虽不是“换亲”,外婆对她更是要求严格。她常说到:姑娘们只要在婆家过好日子,就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目前,我的舅、姨及姑舅老表们已达二十多个小家庭,人口多达近百人,都和睦美满地过着各自的生活,无不得益于当年外婆的言传身教。
外婆是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她常乐善好施。外婆刚强一辈子,付出一辈子,助人一辈子。在辛苦半辈子,把一群儿女都拉扯成家后,她谁也不跟哪个儿女一块生活,依然选择独自一人劳作和生活。她自己勤俭节约,粗茶淡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依然力所能及地惦记着、支持着儿女们。她常说:只要看着儿女们都好好过着日子,就是我最大的高兴。而她仍照顾了这家又照顾着那家,干活之余,哄着这家孙子,又哄着那家孙女;就是每个儿女们家所饲养的鸡鸭猪羊,她都每天还操着心。庄上邻居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都主动上前,乐于帮助。外婆辛勤劳作一辈子,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年轻时落下的气喘病,令她难受多年;只要换季或天气有变,她就呼吸发喘,咳嗽声声,但这仍不误她一点劳作。直到八十多岁了,她仍能上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在她所住的小屋中,除了休息的一张简易床铺和做饭的一台锅灶外,就是几口大缸,缸里装的全是她辛苦劳作所捡来的粮食,还有堆满半屋的柴草了。
外婆是我终身难忘的。有一年,已在外上班的我,从母亲口中听说外婆生病了,我就借着一个星期天专程从南阳赶到外婆家去看望她。当我提着一兜苹果和营养品走进她那间小屋时,外婆撑着病体从床上下来,看到我带的东西时,不等我发话问候,她就先将我埋怨一顿:“你刚上班,花钱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哩”!她连续唠叨了几遍,我知道她那是怕我花钱。相反,在我还未详细问她病情时,她却好似忘却自己的病情,接连不断地问寒问暖起我了:问候我的生活,问候我的家人,问候我的工作。精神劲头也来了,非要让我吃她亲自为我做的饭菜,并下令几个舅舅那天中午都不能喊我到他们家吃饭。婆孙俩吃着说着,回忆着我小时候在婆家的难忘生活和调皮经历,不知不觉已近后半晌,我才依依不舍地与外婆道别。临走时想给她留些零花钱,她说什么也不收,不断说:你们在外需要钱,我在家用不着钱!无奈,我只有抗拒不过她了。外婆一直将我送到村边的大路口,并一再叮咛我要好好工作,不要惦记她了。
2002年春节,我们按照惯例去给外婆及舅家拜年。此时,外婆的身体已不是太好;她躺在床上,只知道我们是谁去看她了。几个儿女依次照顾着她,她很坦然和平淡,还是不时地抖动着颤抖的双唇,尽力地给每个儿孙及亲戚们打着招呼,面容也有些憔悴;她那早已全白的头发更加雪白了,好似一副道仙风骨之相!
属于外婆有生之年的时针,定格在了2002年农历正月二十三日,享年86岁,大名冯永兰。
噩耗传来,家人无不悲痛,无不难舍!我带上家人,从城中匆匆赶到外婆家,痛哭了好一时刻,最后为外婆陪伴几日。她期盼幸福的子孙后代们,排成了送别的长龙队伍,披麻戴孝地将她送入了天堂之国,到天堂与外公终于可以相聚了,家合了,家和了,儿孙满堂了……
外婆的一生是永远的,外婆也是我一生永远的外婆。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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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毕祖金,供职于河南天工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现为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卧龙区作家协会理事、南阳市民俗文化研究会理事、《中国散文诗刊》签约作家、《中国散文网》特约编审、《奔流》杂志2016年作家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