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雨小调
冬雨小调
冬天的雨总是来得那么安静,像田埂上漫步的少女,悠然,自在,懒散地倚在光阴深处。
夜已深,窗外路灯的光影迷离晃动,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细细辨析着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力度,感觉那就是少妇佯装生气时密集的粉拳。
明天五点,儿子就要远行了,这让我揪心。
儿子没能考上大学,这注定他未来的路一定崎岖不平。这是我的责任,我缺席了孩子最重要的苗期。
雨雾间,我仿佛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朝着远方走去。小路尽头。一个挎着竹篮,穿着白底蓝碎花小褂的妇女从依稀的雨雾中向我走来,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闪烁如天上的星辰。
近了,近了,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高的个儿,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轻巧而简单地盘在脑后,两鬓的碎发随意飘飞。
啊,是母亲!我那清冽而温厚得如一场冬雨的母亲!
雨还在下着,时光已回到从前。
儿时的我,像男孩子一样贪玩。母亲常常说我,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棵树上掉下来的假小子。
印象中,灰头土脸一身泥是我小时候的标准“造型”。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夏天粘知了,冬天罩麻雀,这些玩乐几乎占用了我全部的“业余”时间。当然了,在七岁之前,我没有“主业”。
那时候,虽然经济条件有限,没什么像样的玩具,但是洋火枪、弹弓枪、滚铁环、竹节人、抽陀螺、弹玻璃球、拍纸片儿、踢毽子、抓石子,甚至翻跟头、翻螃蟹、拿大顶,自然界中的一切物件都能成为我的玩具和快乐的源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玩的乐园里,当然也有禁区,譬如爬树、逮蛇。
既然母亲说我是树“生”的,那我肯定是会爬树的,好像爬树的水平还不低,比猴子逊色不多。只是对于爬树这件事,母亲严厉到苛刻:不许爬树!发现一次一天不许吃饭!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不许吃饭当然是非常严厉的“处罚”,不要说一天不许吃饭,就是一顿不许吃,也是难以忍受的事儿啊!
记得那是个飘着冬雨的上午,我和同学因为一个比针尖儿还要小的矛盾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滚成了泥猴子,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都成了黄汤色。
不用问,两个泥猴子被老师拎到办公室罚站了,直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才被解除“禁令”。
回家后,棉衣肯定是没得穿了。每个孩子只有一件棉衣,这几乎成了农村孩子的“标配”。没上学的时候还好办,随时能换下来洗,可现在好歹也是“书生了。母亲以为,作为一个“书生”,除了学习成绩,仪表也是顶顶要紧的事。因此缘故,母亲对我们几个上学的孩子盯得很紧: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知道爱护,还能念好书?
不用想,打架的事肯定早就传到母亲耳朵里了,只是这棉衣,弄成这个样子,这可是个“双黄蛋”错误,怎么办?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直打鼓。
怎么办?
湿透的棉裤裹着我的腿,挪不动脚,也迈不开步子,脸上开始腾腾地冒“热气”。
一路上,我感觉不到冷,似乎所有的寒气都跑到我家戗在门后的“家法”上去了。
“家法”是一根柳条儿,也是随手拈来的大自然产物。
母亲说,柳条儿打不伤人,但能叫你知道疼,记住事儿。
柳条儿抽在屁股上的感觉,是真疼。我们家七个孩子,除了二姐(二姐体弱,属于重点保护对象),都尝过那疼的滋味。
其实,也不能怪母亲。那时候,母亲每天都很忙,生产队里的农活多得数不清。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管教孩子就成了母亲一个人的事儿。除了下雨天,母亲一年到头都是早上顶着星星上工,晚上顶着星星回家,晚饭后还有多得数不清的家务活。所以,除了午饭后的一小段时间,母亲就再抽不出时间来管教孩子了。
母亲管教孩子的方式简单、直接,也省时间。往往是边吃午饭边听其它孩子“汇报情况”(先弄清楚情况是每个孩子的职责,汇报情况时简明扼要,更不可以“挟私报复”。汇报人由母亲临时指定,以示公允。其它孩子可以适当补充、更正)
母亲的这一管教方法原是出于不得已,却无形中培养了 我们干练的工作风格,而且,兄妹间的关系也特别好,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都能很快达成共识;处理矛盾也很快,达成和解往往不过夜。对于这些道理,小时候并不自知,只是长大后才惊觉,我们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不啰嗦。
对于打架的事,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磨磨蹭蹭挪到家门口时,我的头脑里还是一团乱麻,怎么办呢,不回家?行吗……
上树!对,躲到树上去。屋后高大的苦楝树是我夏天的乐园,那上面离云朵近,离蝉身近,又凉快,只是现在……
不管他了,反正我不想挨打,反正母亲不会爬树,她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下树。对,冻死也不下去。
躲到树上没一会儿,家里午饭的香气就飘上树来,随着香气出现的,还有我的母亲。
又饿又冷,我的眼睛开始不争气了!
下来,这次不罚你!
母亲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有力。我知道母亲向来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要她说不罚,那就一定不会罚了。
那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因为我坐上饭桌前,母亲宣布了一条新家规:只要不偷不抢,小错误都给饭吃,也不打你们了。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1980年12月25日。
自那以后,母亲就真的不打我们了,谁犯了错,她就指定已经上学的大孩子代替“母职”——用书本知识来“科学育人”。而她自己随着岁月的延伸,因为孩子们已渐渐长大,生活也越来越好,反而越来越年轻了,直到我结婚,母亲依然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直到我们七个孩子都结婚有了孩子以后,母亲才告诉我们,我“上树”那回,她去家里的几块麦田看麦子长势,估计来年收成肯定特别好,所以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还有一个原因母亲没说,但我能猜到,是我的“上树”行动也提醒了母亲,她肯定不想做逼上“梁山”的是哦!
对于我们的孩子,母亲还是坚持要“育”,不打骂是原则,但也不能没原则。母亲说,小孩子都是小树苗,不“扶”着“育”着怎么长得直?但也不能“育”得狠了,劲儿太大,小树苗肯定也长不好,不是折了,就是弯了。
是啊,“育”的力道,在于一棵平常心。对于我的忧虑,儿子也说,妈妈您要学姥姥,现在谁还能混到缺吃少穿的地步啊,平常心知道吗?不管前方的路是平坦还是崎岖,干嘛还没开始走就怕硌脚呢?什么也不用想,往前走就是了!
现在,在这冬雨声中,我看到我的母亲正挎着竹篮,穿着白底蓝碎花小褂,站在雨帘之外静静地看我!她身后站着的,是1981年的春天!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秀兰 ,网名:丁香、烟花初, 爱文学 爱诗歌,以文字书写世间一切可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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