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四妹子
四妹子
年青时候的四妹子，据说是知书达礼、美丽大方，就仅凭现在的模样来看，也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四妹子在姐妹中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她老四。况且四妹子还有一弟一妹，又被亲切的称作四姐——我四姐。
四妹子的青春年代，恰逢国内文革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而文静乖巧的四妹子，自然是在那个年代属于多方拉拢的力量。学校里组织批斗大会，乖巧的四妹子安静的坐在台下，专注的织着毛衣；村里来了工作队，聪明的四妹子被编入土地测量大队，本分的为乡邻服务；五妹子闯的祸，她也能据理力争，大胆而不顾一切的袒护着妹妹，为此与同村的女孩厮打得头破血流。所以，在五妹子嘴里、心里，我四姐，永远是其他姐姐无可替代的——这就是四妹子。
据说美丽乖巧的四妹子在谈婚论嫁之前，也是相亲了好几个综合实力比较优秀的男青年。很多男青年对四妹子也是一往情深，而四妹子却最后嫁了一个民办教师，一个在偏远乡村教书的民办教师。是的，这个民办教师父亲早逝，姐姐远嫁他乡，自己与年迈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更可怜的是也没个亲兄弟帮衬。一家人，孤苦伶仃的伫立在偏远的乡村。四妹子的到来，无疑是拯救了这个家，也无疑是跳进了一个火坑。
四妹子结婚不久，丈夫由于工作原因，经常住校。年青的四妹子一边照顾年迈多病的婆婆，一边伺弄地里的庄家。丈夫微薄的收入，也解决不了这个家庭面临的实际困难。面对村人的嘲笑，亲人的不解，四妹子咬紧牙关，坚持的拖着这个沉重的家，一步一步的往前艰难移步。
四妹子结婚几年后，终究也不见有个孩子。一家人心急如焚，到处求医买药也不见效果。婆婆为此病的更重了，整天无法行动，无形中四妹子辛劳的压力更大了。求医无果之下，夫妻商量后决定领养一个女孩，当做亲生子女进行抚养。
是的，人的一生，命运也真够悲苦的。大部分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哭着上世来的，这也说明人本不想出生，奈何造物主就是想让你经历这个悲苦过程，把你折磨的事事不顺。四妹子的丈夫就是这么一个苦命人，母亲在丧夫后带着年幼的姐姐，改嫁到这个偏僻的赵家源，在他出生的几年后，父亲也走了。母亲面对村人的白眼，含辛茹苦的总算把他供出高中，还好，也算争气的自己在高中毕业后，也是争取了一个民办教师的工作。工作结婚后，他时刻不挂念着可怜的老母亲，和四妹子一起，一边孝敬老人，一边奋斗生活。而天意的不作美，又让自己迫不得已领养小孩。这一生，看起来也真够不幸的。
坚强的四妹子哭是哭了，可眼泪也解决不了任何实质问题。尤其是婆婆走的那几年，她每日的生活节奏大概都是这样的：
早上做好饭，自己还没顾得吃一口，就跑去收拾瘫痪在床的婆婆，一把屎尿，一把泪水。
收拾完婆婆，一旁的小孩，也是已经在屎尿中嚎啕着醒来了，她又去顾及小孩，一把尿布，一把辛酸。
家里收拾完毕，牵着奶羊，背着小孩，在全村人的惊奇和嘲笑中，像个男人一样，跑去山沟放羊，一把鼻涕，一头羞愧。
忙里忙完一天，回到家中，婆婆的不能自理，留给她的依然是满炕的狼藉和酸臭……
而这头的丈夫，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顶着晨雾和月色进出家门。更别提凌晨的早起，孤独一人挑着沉重的扁担，只为给家里的水缸添满水。孤单无助，形影相吊，贫寒的的出身，单薄的身子骨，被生活不断压弯的腰板，都在不停的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小两口就这样子，相濡以沫，忍气吞声，也是无可奈何的过着悲苦的生活。在送走老母亲之后，小孩也长大了。这样的现象，在亲戚村人们看来，总算是不那么心酸了。
四妹子坚强，面对生活上再大的苦难，她也不轻易掉眼泪。而唯独害怕孤独，害怕兄弟姐妹弃他而去。有一次，兄妹六人商量一起去看远方的老三，到了出发的时间，大家依然没有等到四妹子。于是大家就先行一步出发，也是考虑到路程大家都熟悉，可以一边缓慢前行，一边在路途中等四妹子。
旅途中，先行一步的五兄妹谈笑风生，面对路边的美景溪流，大家暂且都已忘记了后面穷追不舍的四妹子。前行的队伍一片欢声笑语，后面的四妹子，背着年幼的孩子，手里拎着看望三姐的繁重礼物，一边吼叫，一边追赶。大哥，等等我；二姐，我是春贵；春香，等等四姐…大家都没听到，大家压根都去关注了美景，谁还在乎即将被抛弃的四妹子。
追上大部队的那瞬间，四妹子满头大汗，而大家，也是被她狼狈的样子笑倒了。
“哇～哇～ 你们为什么不等我？我一路喊你们，为什么不答应我？”四妹子嚎啕大哭，一脸的委屈，一肚子的辛酸，此刻间都倾泻出来了。
唉，只怪自己远嫁了。
四妹子坚强，但面对亲人的不解，她不再去反驳，却会伤心的流泪。二姐家的儿子谈了个女朋友，最后没有成功。姐妹们问起情况，二姐随口说道：“我儿子媳妇多的去了，我们不稀罕生不了孩子的媳妇…”众姐妹哑口无言，唯有小妹马上反驳二姐，愤愤不平，当着大家面，为四妹子出气了。
而那一刻，坚强的四妹子，心里面哭的稀里哗啦的；背过身，抱着小妹，伤心的难过极了。二姐何曾想，一句话也能刺伤四妹子坚强的心灵。
四妹子辛苦操劳一生，也算是有了回报吧。女儿长大后出嫁不远，经常来看望四妹子，引得村人羡慕不已。况且两个可爱的外孙子，更让这个初为外婆的四妹子喜悦不易了。四妹子的儿子，大家都特别宠爱他，可能更多也是看在四妹子孤苦伶仃的缘由上吧。儿子长大后，读书上学也是让四妹子操碎了心。眼看着姐妹家的孩子个个学业有成，四妹子内心深处，慢慢的也开始羡慕了。但是四妹子就是四妹子，她永远都有一颗豁达的心，对待自己孩子，她只是希望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而天下的父母，谁又何尝不是怀抱着这份希冀呢？
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姐妹，亲兄弟，谁不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呢？然而，噩运还是无情的降临了。
在四妹子即将六十岁的时候，在给儿子办完婚礼，自认为可以一生圆满，接下来姐妹兄弟几个即将享清福的日子到来的时候，不幸接踵而来了。
儿子结婚前的半年，三姐被查出大病，姐妹们惊慌了……
三姐确诊半年后，唯一的小妹，也被宣判了死刑……
小妹维持治疗半年不到，唯一的弟弟，经常呼喊“四姐”的人，也被宣判了死刑……
三个月后，那个唯一的、时常跟她在沟头村形影不离的小妹，走了……
两个月不到，儿子的脾气，不懂事，再次给四妹子伤口上撒了一把重重的盐巴。
一瞬间，自己被过继的姐姐、亲爱而引以为豪的妹妹、能干而时常关怀自己的弟弟，全都被造物主宣判了不幸……
而最大的心理打击，莫过于儿子的鲁莽、儿子的不更世事。四妹子从此往后，怕是连一个诉说苦肠的人也没有了。
这就是中年的四妹子，亲人离她而去，儿子不更世事。岁月的苦难、命运的不平，犹如一把尖刀，在四妹子容色姣好的面庞上，不断的刻着烙印；头顶的白发，愈显得明了；曾经笔直的腰杆、端庄的身架、动人的眼睛，此刻却是见了众人，惭愧而伤心的再也不敢抬起来了。是的，曾经骄傲坚强的四妹子，曾经美丽动人、干净整洁的四妹子，面对着这一系列的打击，是再也不敢抬头看人了，特别是熟人。
亲戚朋友本以为：兄妹七人，最幸福的莫过四妹子了，因为家里有挣工资的，可谁曾料到，中年不惑的四妹子，面对的是最爱她的人，一个个的离去？孤单，注定是一生的；孤苦，注定是难以改变的。造物主的安排，你的一生，注定是让人难以预料的。
那天，四妹子来到了小妹的墓地前，哭的稀里哗啦，谁能知道她内心的伤痛和无辜？四妹子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或许自己的父亲、母亲离去的时候，也没有如此伤悲过。而这次，面对静静地躺在里面的小妹，四妹子彻底崩溃了。只因为这一年，四妹子经历的不快太多了。
悲苦的造物主，愿你静静地看着这世间，看看你的四妹子吧？她经受的苦难、离别、不解、无奈太多了。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
插图/章汉亭
作者简介
春芹，用发现平凡人生活的眼，借一知半解的文字叙述，讲一段平凡人的不平凡故事，让平凡得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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