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晚来秋,秋天的碧水涟漪,连同风声入耳。天空云染,恰如玉手洗过的昭君青幕。丹桂温婉,温婉有加,暗送清香,扑鼻而来,身心愉悦,不言自美。我携书稿北上,途经邓州。对于喜爱游走山水的我来说,一座小城本没有什么吸引之处,这里只是短暂的停歇。城市的喧嚣都是一样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忙穿梭于红绿灯的变换之中。唯一不同的是,俯仰观听之间,耳朵里时不时的传来些方言土语,咿呦嗯啊,中!中!中。我的家乡豫西南:陶王庄。离此不远,听到这熟悉的乡音,勾起我嘴角上扬的弧线。
觅个小馆子,点了碗羊肉烩面,一青二白三红加高汤,有滋有味儿,饱食后准备再出发。我有喝茶的习惯,茶馆里有人在讲故事。讲者富有口才,所以故事很动听,索性就听下,可能来的晚,先前的内容没有听到,正是精彩高潮之处:三十六路杨家枪法。江湖风云民间事,自古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且听听那人的演讲,神情并茂,可能对于文字欠缺表达的我来说有些难度,只能勉为其难,略微叙述,就像听家乡戏一样,听个味儿。——那杨文广屈浑金枪,指天一划,呜啦啦作响,一招“鹞子翻身”,又一记“神龙摆尾”,自己策马跳出包围群,将枪往后一拖,朝西夏先锋李田丁而来,李田丁左右摇摆轩辕刀,策马奔腾而来,杨文广扭头就走,李田丁以为杨文广害怕,紧追过来,刚走几步,突然发现上了当,来不及止步,杨文广一记“回马枪”,正挥过来,打掉他手中轩辕刀,划过左臂,人被击落马下,掀翻在地。拓跋浚和耶律奇冲了上来,左右夹击,杨文广手持金枪左右抽杀,一招“二龙戏珠”,又一招“将观沧海”杀得兴奋,尘土飞扬,酣畅淋漓尽致。那金枪在空中自由翻飞,划出道道金光,刹那间杨文广又使出“梨花带雨”,“贵妃醉酒”,“将军立马”将二人打趴于马下,鲜血横流……这一段我在熊大木的《杨家将演义》里看过,知道些来头,杨文广在杨家府演义中,是杨宗保与穆桂英之子,但历史上的杨文广却是六郎杨延昭的儿子。杨文广以班行讨贼张海有功,授予殿直。后来与安抚陕西的范仲淹相遇,范仲淹在谈话中发现杨文广很有才能,就把他带在身边。狄青南征广西,杨文广随军从征,治平中,杨文广为选拔宿卫将领,宋英宗以杨文广是名将之后,而且还有功劳,提拔杨文广为成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迁兴州防御使,秦凤路副总管。他由此参加了对西夏的防御作战。在与茶客老者闲谈之中,知道这里有一个花洲书院,是范仲淹所建,并且言说,来邓州不去花洲书院等于白来。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趣,一个书院能有什么魅力呢?我还言笑,若是能骑马畅游一番,倒也不虚此行。“有,有,我带你去,有一家养马的,可以租。”我一下子惊讶了,“真有?那太好了!”说起骑马,我还真会,王庄发小吴付玉家有一匹白马,我骑过,那时候小,只是走两步,后来稍大一些,在外婆家也骑过,老表教会我骑马,去年襄阳唐城影视基地招群众演员,要会骑马的,我就去群演了一回。没有费什么功夫,我租了一匹红鬃马,那马彪悍高大,肌肉发达,烈火的马鬓如血残阳,一缕一缕的泛着红光,我骑马上去,两腿之间感受到它的力量,骑马的要领,我还是懂得的,一拉缰绳,两腿轻轻一夹,得的一声就走了。迎宾大道上车辆比较稀少,粗重的呼吸,伴着特特的马蹄声,我朝人民东路,风一样奔跑开来。
策马扬鞭奔花洲,风自无心云自闲。稍许之后,果然在竹柏掩映之中,看见亭台错落的园林式建筑,飞檐挑角的牌坊楼正门之上,从右到左镌刻着金字“花洲书院”,古朴圆形墙门的上边,左书“穰都人傑”,右刻“善地文昌”,一幅楹联悬于门之左右,只觉得书法的神韵勾引了我,这小家碧玉之庭院,竞也有些端庄雅致。我翻身下马,将马交于并行而来的主人,步行入门,开始我的探索之旅。我游山水,不为花草,只为那平淡而恬静的意境,感悟身心被净化后的人文历史。过桥入门,影壁墙上有石刻《书院胜景图》,范仲淹诗文《献百花洲图上陈州晏相公》镌于上方,字体凹凸,形神有致。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石阶生苔,飒飒东风。迈进书院主体,出入五进四院结构,徜徉在中国古代书院建筑之中,感受庄重恢宏,赏院内西部范文正公祠,拜姚雪垠文学馆,踏着历史的沧桑,走着范公的江南节奏,走状元桥,过牡丹园,钻假山,穿瀑布,仰望春风堂、先圣殿、万卷阁。矗立百花洲,九曲回廊之后,我站到了范公的面前。范公左手拈须,右手背于身后,仰望天空,衣袂飘起,凛然而然。我双手一抱拳,拜于范公,不为别的,心中景仰,自然而然。见其身后照壁,名家手书《岳阳楼记》全文于其上。不觉地,就吟诵起流传千古的佳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刚刚看到照壁上有康熙御笔金字,只是一略,此时,面对范公才觉得有些韵味了。庆历五年冬,范公被贬邓州,一个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地,从宰相到小令,作为一个血肉之躯,上有老下有小的范公来说,内心也是挣扎的,人生仕途的起落,在平凡人看来,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过往云烟,谁知角色者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斗争。文人墨客有仕途不顺,或生活的无奈,都会另寻方法转移,舞文弄墨,寄情山水,徜徉大川,得以抚慰自我,重塑精神的高地和生活的希望。范公贬谪后即修建花洲书院,巧筑家乡山水味的百花洲,怕也是聊伤自勉吧。小小的邓州人口稀少,远不及现在灯红酒绿,车多楼高。穷乡僻壤里却有了难得的烟火气儿,昔日的宰相与百姓称兄道弟,策马于湍河田垄,游走于桑庄,穰东,听鸡叫犬吠,看牛羊上坡,百姓耕种劳作,骑马穿行于堤岸,穿梭于原生态的市井生活场景里,听戏唱曲儿,体会这庙堂之上见不到的朝夕晨昏,霞光莹露,飞鸟相逐,幽草芳花。却激发了范公从没有过的思考,看过最歌舞升平的一面,也了解了百姓最苦的一面。故而才有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感叹,没有这一次贬谪,恐怕也难出这样的感慨,没有这样深入百姓见证烟火,恐怕也只是庙堂之上能言善辩而已。故而现在乡村振兴,官员若只在城市繁华之高楼,指挥棒喝乡村,作作数据,甚至于恨不得乡村统统消失,不顾百姓之诉求,怕也是好大喜功,捞点政绩吧。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一种胸怀和气度,根筋在于心中有百姓。范公没有去过岳阳楼,没有见过洞庭湖,能写出这样恢宏气势的的篇章,在于他心中有江河,在于他所见百姓的喜怒哀乐,故而与他同时期贬谪岳阳好友滕子京,要他写一篇重修岳阳楼记时,他挥挥洒洒,在他的百花洲上,看到汹涌澎湃的湖水,在他的亭台楼阁之间,就宛若站在了岳阳楼上。晴空万里,细雨纷飞,树丛沙草群鸥散,万晴江天群鸟飞。空水对斜晖,苍茫接翠微,飒飒风起,芙蓉塘外,细草香闲,小洞清幽,大成殿前,松下清斋,折折露葵,闲窥石镜,清静我心,明湖青黛之光。以自己眼前的所见所想,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从而成就了千古名篇,成就了岳阳楼,成就了他自己,成就了邓州,这一切也是邓州成就了他。南阳有绝胜,城下百花洲,谢公创危亭,屹在高城头。尽览洲中秀,历历销人忧。作诗刻金石,意垂千载秋。我来亭早坏,何以待英游。我来亭尚在,始于为君开。今日过花洲书院,尽览先贤风范,对话范文正,胜览千山万水,胜读诗书万卷。我打开书稿,默默加上一句,文以载道,道在于百姓,在于那曲里拐弯的烟火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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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熊向阳,网名:向阳花开,汉族,籍贯:河南南阳人。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南阳市首届草庐文学研修班学员,湖北省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中乡美》杂志现代诗编审组长,大豫文学出书网特约作者,曾任学校海风文学社编辑,北方文学研究所采编记者,作品在《人民日报》《当代作家》《西南文学杂志》《东方散文杂志》《中国乡村杂志》《齐鲁文学杂志》《汉风文学》《齐鲁文学杂志》《读书369》《四川散文》《大河文学》《乡土作家》《河南文学杂志》及各大小平台发表诗歌及散文一千多篇文章,诗歌(乡村的风骨)入书《南粤诗刊》,(王庄的春)等入书《湖北文学丛书》。2020(第五期)“豫见文学”征文大赛获二等奖和人气奖,2020豫信杯优秀奖等诸多奖项。因为喜欢诗歌散文,在岁月的沉淀中,不断发现和捕捉创作灵感,努力开创自己的作品风格。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熊向阳 | 乡魂(散文)
熊向阳 | 裸奔
熊向阳 | 王庄的雨
熊向阳 | 神秘的石头
熊向阳 | 蜗居(组诗)
熊向阳 | 王庄夹河沟
熊向阳 | 一地鸡毛
熊向阳 | 王庄梦之恋
熊向阳 | 王庄的初恋
熊向阳 | 王庄的初恋
熊向阳 | 最美的七夕(外一首)
熊向阳 | 夫子老唐
熊向阳 | 王庄的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