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有一种深情叫祝福

有一种深情叫祝福

——散文《水中花》后记

焦红玲||北京

如果一生只看一本书，那么我推荐《平凡的世界》。因为这本书，我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朋友；因为这本书，我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充满阳光的内心，以及向真向善向美生长的力量。——题记

“见面地点，护城河畔，小树林。接头暗号，白衬衫，白裙子。”

这是二十八年前，我和他相识一年后，在信中的约定。后边的日子是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数着过的。十二天后，就是八月二十一号这个梦幻般闪闪发光的见面日。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是绿皮火车上的邂逅，这一次，我们不谋而合地选择了骑自行车赴这场初秋的邀约。

“嗨，你的衬衫可真白，白得像小绵羊，像雪浪花。”

“嗯嗯，你的裙子也一样，像云朵一样白，真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小树林里几只偷听的鸟雀。这是二十岁和二十一岁的两个人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是晴朗的一天，天空蓝得透明。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仍清晰地记得头顶有几朵白云自在地漂游，而我仿佛也成了它们中轻盈的一朵。树林里清风徐来，如同在海边一样凉爽。阳光透过密密实实的浓荫，把金色的光线温柔地投射在我们年轻的脸庞上。眼前这个写得一手狂草，还爱唱歌的小伙子，和信中的那个他相比，更为活泼，热情，生机勃勃。笑起来的样子，如同他温暖的名字，如同和煦的春风。他身着白衬衫、蓝裤子，高大挺拔得如同春天里的一株白杨。而我也喜欢在信中娓娓倾诉的他，宛如一条清澈见底、兀自向前奔淌的小溪流，有着月光一样迷人的气质。

那一天，我们除了海阔天空地聊天，就是无拘无束地唱歌。他还带来了一只小巧可爱的口风琴，音色美极了。我们唱《水手》《耶利亚女郎》，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光阴的故事》。分别时刻，二十岁和二十一岁的两个人握了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终究没有发展成恋人。相识几个月后，我们约好一起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关系升级为同一战壕里亲密无间的战友。彼此之间互相打气，加油，支招。犹记得我自制过一套随身携带的口袋魔法书，密密麻麻写满了需要重点理解记忆的概念、公式等，就是他教我的。工作学习之余，心情大好或烦躁忧郁时，我会信笔涂鸦，写一些“很汪国真”的诗。他除了寄给我那支标本花之外，还送过我两本诗集。而我则将那套心爱的精装本《平凡的世界》送给他留作永久的纪念。始料未及的是，他的自考之路陷入了死胡同，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备考，待到报名环节却被告知在校生不能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无奈之下，只得原路返回。

断联后，每年暑假的八月，我都会选晴好的无人打扰的一天，在书桌上铺展开他寄来的一百多封书信，一页页静静地阅读。那神情不亚于重温一部有特殊意义的老电影，又像极了一头老牛在暗夜里反刍。一百多封信，厚厚的一沓堆积起来，是浸透着情与思、爱与忧伤的曼妙的青春风景，是用信赖、欣赏、鼓励、祝愿烹煮出的精神食粮。

《水中花》写于相识二十载，分手十八年之际。某天，我去图书馆，经过闹市区一家音像店门口，听到了久违了的谭咏麟的歌声，国语版《水中花》。我怔怔地戳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全然不顾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泪眼朦胧中，那束清晓的阳光一样灿烂的身影，一直晃动着，晃动着……

怀念，祭奠，潮水一样汹涌，泛滥。蓦然回首，我曾经倾心交谈的好友，我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却在灯火阑珊处。夜深，加大了马力的笔，如同一辆战车，长驱直入；又如同开了闸的水库，倾泻不止。多年未曾写作的我，不到两个小时，五千多字的长文竟然一气呵成。画上句号的那一瞬间，又是泪流不止，感慨万千。时间啊，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庸医。

投稿是在初稿完成整整八年后，五四青年节前夕。在文学公众号“冬歌文苑”发表后，我和主编冬歌老师有过一次短短的交流。他将我贴在留言区的一首诗（见文末）置顶了，于是我和他聊起了写诗时的心情，当年见面前的小细节。

未加思索，我打出了一行字：“已经过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还是我家先生最适合我。”

隔着手机屏幕，另一头的冬歌老师送来了一句话，特别美好，以至于让我心动、感恩不已：“每个季节都有其可爱之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对于他和我约定，待他的“宏伟计划”未完成之前，不要见面；而完成后，我们将“大吃、特玩、暴侃个一醉方休”，我一直耿耿于怀。而结束和冬歌老师聊天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如同冰雪消融的大地般释然了。这么多年，我这支原地打转的浮萍，终于从迷雾般自责的沼泽地里走了出来，不再苦苦地纠结，——在这戛然而止的一段感情里，我并不欠他一个解释。

后来有文友留言，问我为何散文《水中花》选的背景音乐不是谭咏麟的同名歌曲，而是张学友的《祝福》。因为祝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最真纯的感情。

我始终记得他在寄给我的最后一张贺卡上写的字：“你好吗？我想你没有忘记我吧？就像没有忘记我们许下的诺言一样。向着目标努力，这是你我目前应该全力以赴做的事。记住青春流逝得很快，快得我们来不及看清它的本来面目。”

是的，岂能忘记旧日朋友？岂能忘记往昔誓言？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像草原上疲于奔命的藏羚羊一样奔跑着。牺牲了大量的业余休闲娱乐时光，白天从海绵里挤水，夜深人静醉里挑灯看剑，攻克了自学考试专科阶段的重重关卡；成人高考后，又带着学龄前的儿子迈进大学的校园，登顶汉语言文学本科的险峰；2017年重新拾笔写作，发表作品一百六十多篇，有多篇入选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的文集《四季恋歌》《歌向远方》《踏歌而行》。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还会有自己的诗集问世。

我战胜了自己的惰性和欲望，没有让每一寸金子般的时光付水东流，没有让静卧于幽暗处的梦想锈迹斑斑。白天努力工作的我，夜晚像一只萤火虫。一粒洁白的微光，是我自己的太阳。我用自己手中那一不年轻二不灵巧的笔，满怀真诚地告诉这个世界：我来过，爱过，写过。

那么你呢，我再也无缘相见的朋友？《水中花》发表五个月后，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如果一生只看一本书，那么我推荐《平凡的世界》。因为这本书，我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朋友；因为这本书，我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充满阳光的内心，以及向真向善向美生长的力量。”

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你有关？当我置身于一个又一个秋高气爽的八月，置身于有清风、阳光、花香、鸟鸣的清晨，都会蓦然地想起你。我不关心你是否游到了成功的彼岸，不关心你是否领略到人生绮丽的风景，我只想轻轻地告诉你——当年站在我眼前的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二十多年前，那棵悄然植于我心田的幸运树，已是根深叶茂。它年年开花又结果，结出的每一枚新鲜饱满的果实上，都写着热情明媚的四个字：祝你幸福。

附：

白裙子，白衬衫

那是云朵的白，也是浪花的白

所以才白得纯粹，白得耀眼

那飘逝的白裙子，那遥远的白衬衫

曾经是他们年轻时最爱的衣裳

也是那个年代里最美的色彩

如同他们在尘世干干净净地活着

如同他们在凡间干干净净地爱过

即使后来岁月如刀割断了这青草般的爱

还有亘古不变的思念在大地上一片炫白

只是从此她再不穿白裙子

而当她思念曾经的白衬衫时

会跑去看云，看海

然后含泪写一首很美的诗——

为她，为他

为鲜花铺满思念的九十年代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焦红玲，爱生活爱诗歌的70后文艺女中年，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学历，教师。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认为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夜晚用一盏诗歌的灯火，映照孤独而喜悦的心房。业余共创作诗歌五百多首，作品大多发表于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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