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打枣 3
当青黄不接的三月,枣树还没有发芽,枣乡是贫瘠冷清的,到了四月种棉花的时候,肖承均会迫不及待的爬到树上,摘下第一片嫩枣叶,罩在眼上,冲着太阳看,嚯!清晰的叶脉,整个世界都是鹅黄色的。森森枣林,郁郁葱葱的树冠,而今枣儿的红色热烈而沉着,枣红色,这是巴望中缓缓走来的颜色。肖承均他们,总觉得天上朝霞晚霞,没有一片如人间这枣儿这般殷红。对于田红柳一代,枣红色是如饥似渴的颜色,她们从饥荒中走来,亲历过为几个剩枣打得头破血流的景象。对于今天的少女们,枣红则包含着节日婚嫁的喜气。
肖来顺分好组,一挥手:“开始!”,这些衣帽头巾,这些衣裳色彩就分飞到了各自的区域,飞到了枣树下枣树上。打枣的场景真像一幅别致的年画,有点像“二八月乱穿衣”,承建承均承远这些半壮小子就不太讲究了,他们有的光着头,有的戴着席帽,还是平日里的蓝色灰色的中山装。为遮阳,男社员多是蒙着白头巾,腰间扎着宽布带子为了增加膂力。女人们多数扎着做饭用的围裙,尤其是女儿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秀发,扎着的头巾花样较多,为保护自己的衣裳,戴着红底黄散花或蓝底粉花的套袖。
在五组人中,肖来利领着自家三口,肖建虎领着一伙黄毛丫头,最先起杆的是肖建虎,他双腿叉在树上,就如树的一部分,这需要脚力,他稳健站立,腰力爆发,双臂一挥,一阵大枣红雨般地落到布条上,也有声有色地落到了簸箩里簸箕里,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里,和人的头上肩上,脊背上。自此,杆声连续,处处下着枣雨。肖承建和娘、哥嫂一组,主杆的是肖承基,其实承建也不赖,他能替换哥哥,让哥哥休息一会儿。王妮妮说:“俺也行。”田红柳也不服老,说:“俺上树也上得溜着呢。待会儿,你们瞧瞧。”承远组合到了承均、肖明山一组,这一组由肖明山主持打枣,肖明山对承均承远说:“旱瓜涝枣,今年有些涝,枣很甜的。”他紧了紧腰间的粗布带子,又重新扎扎白头巾,一瞬间,他动作敏捷地爬到一棵老枣树上,说:“枣树喜欢杆打,越打它越旺,要是有了老枝子荒了,折折枝就会再结果子。喂,承均,把腊条杆递上来,承远,你把布条铺好了,别把枣摔坏了。”“好叻!”。
枣林里正密密下着枣雨,穿过密密麻麻的枣树枝叶,远远地传来肖明岭的歌声,他唱着高平的《枣之忆》,是承建教他的词,他自个儿琢磨的曲,调儿似吕剧,又像是本地民歌的旋律:
一竿子敲下去
落一阵红色冰雹
打欢了我的儿时
打疼了我的老年
大闺女小媳妇
扯起花褂子的前襟
做果实的蹦床
笑声比枣脆
黑发上叶子橙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