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百事哀
以前上学时看了女作家谌容的小说《人到中年》,她以锋利的笔法真实地再现了眼科大夫陆文婷工作和生活中的艰难处境,真切地描写了“陆文婷们”人到中年的苦衷。学生时代的我也没有什么感触,如今的我,已到了“女人四十豆腐渣”的年龄,一下子对“人到中年百事哀”这句老话有了切肤之痛。
先说老人。七月份,几乎是周周要赶回400公里开外的老家去,因为先是老公公被摩托车碰了,胳膊骨折。紧接着老婆婆病了,她天天念叨着就差小儿子没有见面呢,给人的感觉是快要离世了,其实就是高血压引起的头晕和颈椎病引起的恶心等症状。老太太八十二岁了,爱命更爱钱,还偏心眼,她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们都是公家人,你看你姐姐在家务农。过年时让我们给了姐姐八千元,说是年过不了,这次回老家又要五千元钱,说是给村干部走后门办低保。老人膝下有12子(女),28个孙子(女),每个孩子考上大学(当兵服役)、结婚生子,我们都要给一千元钱。今年的政策变了,说是钱不值钱,得出两千元,也不管两位老人住院我们的花费是多少、我们的房贷有没有钱还。我觉得不在理,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不给钱就又要爆发家庭战争,在处理家务事上,我的一贯原则是宁可钱吃亏不让人吃亏。但每当夜深人静,就会发愁,不知道这无原则、无休止的要钱何时是个头。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父亲去世后,是母亲一个人拉扯我成人,读书、结婚、生子,现在她老了,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我却离开她远赴他乡。母亲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要求过我什么。正是这样,每当我独处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假如父亲在世,母亲不会这么遭难。母亲的可怜,母亲的无助,是我这一辈子的辛酸。往事沉埋,我的心一遍一遍地疼痛。走在大街上,偶尔看到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人,我的心口就会开始生疼,我的眼泪会哗哗地流下来,擦都擦不干。像所有中国农村的老太太一样,母亲用一双三寸小脚支撑了一个家,她一个人寡居了三十几年,没有离开家乡,只是在我儿子考上省城的高中、老公调走、我一个人没法生活的时候来到我身边给我做伴。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儿到儿方,女到女方,把老人撂在了故乡”。儿女进城了,母亲留守在故园,但我的心里和故乡的联系却是持久的、永恒的、复杂的、心酸的、也是美好的……所以,乡愁是让人痛苦的东西,因为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不易放下的情感,那里有我记忆里最温暖的东西----有妈在,就有家在。无论我走到哪里,母亲都在寻找,用一个恒久的、了望的姿势。有时候看见城里人把小猫小狗当宝贝似地伺候着,但却把自己的老人撂在农村不闻不问,真是不可思议。
再说老公,跨入中年门槛,随着工作、生活、教子压力加大,我们夫妻基本不交流,说话最多的时侯也就数吵架的时侯,一说话就是吵架,吵完了就是冷战,让人窒息的冷战,我就守着这些连空气都那么僵硬的日子。这情形像极了金庸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情形:“二位大侠,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打点行装,各奔东西。”有一段时间,他常常阴沉着脸,我问,他总是说:头疼。晚饭吃不完就出去散步了,直到我发现他是在和一个年青的女孩子谈笑风生,他这种家里家外“冰火两重天”的表现真是太打击我了。我想,也许是这个男人被关在婚姻和家庭的牢狱里太久了,他感觉闷了,他需要出去透透气,看见比自己的老婆青春的面孔,他的头就马上不会疼了。以后只要他不在家的日子,我想他一定是治头疼病去了……
但每当夜深人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蜗居》里的宋太:“我把他收拾体面了,他出去风光,别的女人看见他,又有风度又有温度,马上就有热度,哪想得到背后有个女人操劳过度。”我四十年的生命历程就是:从鲜花盛开,到现在衰老憔悴,到偶尔的暴跳如雷和不堪一击,但那不是我的错,是生活压力所迫。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过着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生活,我租赁的栖身之处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如果我出门有车,回家有仆,我会吊脸子吗?我也曾年轻过,为了这个操持这个家,我把自己埋葬了,身体各个部位都出了毛病,长期伏案工作,我的颈椎、腰椎严重变形,体态臃肿,不堪入目。我不再自信、不再不可一世、不再战天斗地,有的是对于婚姻、家庭的谨小慎微,我知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要的是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这是底线,所以只有隐忍。
接着说儿子。无论晚上睡得多晚,每天清晨六点我准时起床,烧水、煎鸡蛋、打豆浆——早餐做好后,叫他起床,伺候他吃喝、洗衣做饭、给他买书、教他写作。我想一个母亲能做到的我都做到了,但是他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呢?有段时间,他学着杰克逊走太空步,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在客厅和卧室间“beat it、 beat it”,活脱脱一个小鬼扛枪之势,直接会把我气昏过去。一天放学回来,他进门就要我买个好手机,原来他们老师布置的作业由课代表抄在黑板上,其他同学都用手机“嚓---嚓”地拍下来了,他要爬桌子上抄啊抄,我说那你刚好练练字么。他二话没说就把我给买的只能接听电话、不能上网的手机摔在地上,我说我和你爸工作几十年了,也没买个触屏的,他气呼呼地说:“生在这个家庭真是我的悲哀,我同学都穿耐克、阿迪达斯,我一年四季穿一身校服……”
我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都那么自我?他怎么就不为父母想想呢,现在的一百元钱拿出去不够买菜,我一个月苦死累活也就挣了三十二个一百元。有一次他对我说,他们班同学在课堂上挂了一个“打倒二奶”的条幅,惹得他们都“超高兴”,我不知道他们高兴什么?为什么是超高兴?这些饱受应试教育之苦的“做题机器”们,性格是不是都扭曲了?我想每个为人父母的,在对孩子的心理上都是相通的。
人到中年,没有比孩子不学好更能打击人的了,蓦然回首,自己的身后一片空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个身高一米八三、一脸阳光、高大帅气的高中生,他不学无术,空有一身皮囊,怎么立身社会?他让我彻夜难眠,匪夷所思。
人到中年,心已垂暮……
梁玲,女,笔名:何必。中国银监会宁夏监管局固原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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