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写出《卖米》热文惊动教育部的贫寒才女张培祥,一生悲苦,英年早逝,北大破格在八宝山为其举办葬礼,校...
鲁迅先生说过一句话:“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生而为人,必然要经历一些磨难,才能出彩。但总有一些人天生注定就是要被上天“玩弄”,无论多么努力,怎么抗争,都无法逃脱“毁灭”,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悲剧,也是最令人惋惜的人生。
北大才女张培祥就是这样的命运,很多人想伸手帮她一把,然而所有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病魔无情吞噬掉“美好的一切”,除了生命,还有张培祥还未完全展露的绝世才华。翻开张培祥短暂的人生,“无奈”是她命运的影子,时刻伴随,苦难是她人生的底色,无法抹掉。
张培祥1979年10月6日出生于湖南省醴陵市一个小村庄,父母双方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曾再云患有小儿麻痹症,后因病切除乳腺,可以说是一名残疾。父亲张元贤体弱多病,常年吃药,一家四口(张培祥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靠着几亩薄田的庄稼收成维持生计,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一家四口合影
张培祥生前曾写过一篇文章《卖米》,不足5000字的短文将农民的心酸和困苦体现得淋漓尽致,行文质朴无华,字字痛心,却又透露着对希望的拥抱,对生活的不放弃,这篇作品引发教育部门高度关注,也引发了许多人(包括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共鸣,不少人甚至提议将此文放入语文教材。
“没有在深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论人生。”张培祥却是“深夜里哭过好多次”的人,在《卖米》一文中,她曾写道: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哭并不代表脆弱,所谓坚强,也并不是说永远都不流一滴眼泪,而是在痛哭过之后还有勇气微笑面对。张培祥不仅有一颗坚强的心,而且还具备能够强大起来的先天禀赋——聪颖异常。张培祥自幼都有过目不忘的超强本领,父母拼尽全力供其读完小学,她从泗汾双塘小学毕业的时候,以遥遥领先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醴陵一中。
喜悦是短暂的,现实却无比沉重。对于曾再云、张元贤(张培祥的父母)而言,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对于姐弟两个的学杂费,两人节衣缩食、砸锅卖铁却依然凑不齐,每逢开学季,两人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借钱,即使放弃了“尊严”跪求,也难以借来那“三核桃俩枣”。
这种辛酸的场面给张培祥姐弟两个幼小的心灵留下很大的“阴影面积”,纵使父母坚强却没流露出怨恨,但她能感觉出父母善意的伪装下,隐藏着满满的善良和爱,更涌动着痛苦和无奈。
读完初中一年级,父母再次外出借钱,纵使他们再怎么低声下气,甚至下跪,但是却再也借不来钱了,空手而归的两个人抱头痛哭。张培祥自己微笑着向父母提出转到乡村非重点中学龙虎中学读书,这样可以节省不少开支,在转学的那天,她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哭了很久,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她面对命运“无能为力”。
可她是读书小天才,每逢大考,成绩遥遥领先,但乡村中学的师资与学习环境开始影响她的成绩,本应“龙腾在天”,却只能“潜卧浅池”,令人痛惜。初二学期结束,姑姑家经济情况稍有好转,就出钱帮张培祥转学到城里的醴陵四中就读。
初中毕业后,张培祥以年级第一的成绩醴陵四中的高中部。面对看似不多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姑姑和父母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中头发都白了,张培祥万分自责:一切都是自己读书带来的麻烦。
这次,她不再选择抗争,选择了“认命”,她默默收拾行装,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悄然南下打工。张培祥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到一个餐馆服务员的工作,每天就是端菜、招待客人、刷盘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捧着随身携带的课本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一会,实在累了,就望一眼城市里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像极了她的人生,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就不争气流了下来。
虽然生活没有多么好,但是也绝对没有那么糟。与此同时,醴陵四中校长罗定中正在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原来非常惜才的罗定中迟迟不见“年级第一名张培祥”前来报到,他就知道必有特殊原因,他打听后得知张培祥是因为家贫辍学,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找回来。
经过四个月的努力,罗定中终于在张培祥打工的饭店找到了她,反复劝说她重返校园,学杂费的事情,学校会想办法帮她解决,这让已经死心的张培祥感动不已。张培祥的高中学习情况,用罗定中的话来讲就是:“教书几十年,从没有遇到过比张培祥还优秀的学生。”
1997年,18岁的张培祥参加高考,她以湖南省文科第五名。株洲地区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大法学院。所有熟悉张培祥的人都评价说:“这个孩子,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也难怪大家都这么说,张培祥不同于其他“优秀的学生”,在她身上有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中“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影子。张培祥家乡醴陵市神福港镇筱溪村的村民这样骄傲地评价她:“这可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了!”
1997年9月,张培祥带着父母竭尽全力凑来的1000元前往北大报到,沿途从未见过的风景转瞬即逝,艰难的求学历程却历历在目,终生难忘,她曾在日记中写道:
“我要感谢那些为我雪中送炭的人,因为他们也不一定吃得饱穿得暖。有这么多在偷偷爱着我们的人,人生虽苦,命运不公,但我不能随便倒下。”
从此,张培祥实现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再也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因为她是“文曲星”,加上异常勤奋努力,学业上如鱼得水,业余能找到数份与专业相关的兼职。她不仅不需要家里出一分钱,还能用稿费贴补家用。2012年张培祥的母亲哭着说:
“家里墙上贴的瓷砖,依然在用的洗衣机和看的电视机,都是女儿在读书的时候用稿费买的。”
张培祥利用业余时间写出了《大话红楼》,翻译《所向披靡》、《你像你的狗一样快乐吗》等著作。《大话红楼》首先在北大未名BBS上以“飞花”之名发布,迅速蹿红网络,张培祥也成为名噪一时的网红才女。
但她可不是一般的网红,她的才学远超盛名。2001年,张培祥成为唯一考上本校民商法硕士的女生。在导师曲三强的指导下,她的策划水平和创作水平得以突飞猛进地提高。在北京电视台兼职写剧本期间,她为湖南卫视的品牌栏目《新青年》策划了前三期的节目,并担任嘉宾主持,节目受到广泛好评。
她创作出网络热传的作品《卖米》,并在《当代》杂志上发表,《卖米》后来被评为北京大学首届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颁奖的时候,张培祥早已离开人世。
2003年,张培祥即将完成研究生学业,人生即将迈入一个新的阶段,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殊不知老天却出其不意布下暗礁激流。当年夏天的一天,张培祥感到头晕眼花、反胃呕吐,皮肤上出现红色斑点。起初,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直到5月30日住进医院检查,才发现自己得了白血病(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简称M3)。
许多出版社、栏目组、文学社,还有北大等社会组织听闻消息都深感痛惜,他们发起募捐,纷纷呼吁大家为张培祥捐款。但是谁都清楚,谁也挽回不了张培祥的生命,她得的是不治之症。
张培祥表面上波澜不惊,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为了不耽误弟弟高考发挥,她瞒着所有的家人。得知病情的当天夜里,她再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个晚上。临终前,她在网上发布了一首绝命诗,告慰和感谢那些关心她的人:
“忽视浮云寄此身,容中罹病愈酸心。无非碧海情天恨,总是红楼痴梦人。
泛月千年犹有泪,残芳一笑便成尘。长安昨夜风催雨,且向樽前莫泛神。”
泛月千年犹有泪,残芳一笑便成尘。她内心最大的悲伤,一直是不愿意向世人展露,不愿意让任何人分担,更禁止任何人触碰。但最终她认命了,命运给了她最大的希望,上天却不容许她实现梦想。
2003年8月27日,张培祥在微笑中离世,时年24岁。9月2日,北大破格在八宝山山菊厅为她举办追悼会,校友撒贝宁到场致追悼词。
有人说:“人生有时候太苦,很多人都曾经在深夜痛哭过,这并不可怕,只要哭完这一场,我们的生活就能够慢慢好起来。”可命运的残酷就在于,有时候“哭完这一场”,人生却没有了时间。
2012年,张培祥的父亲在家中为女儿修建了一座怀念亭,他用干枯的双手一边抚摸着亭壁上镌刻的诗句(张培祥生前遗作),一边喃喃读着:“春花事事苦思乡,病裹梳头痛最长。湘燕语多惊晓梦,夜寝凝香有相思。眼看白壁埋黄壤,何况人间父女情。家中秀女今何在,叹望长龙泪自流。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原来活着的人也不轻松,也有这样那样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