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吴伯箫在孔府任教的“证明信”
济南(莱芜区)籍著名散文家、教育家吴伯箫(1906-1982),早年曾在孔府担任过孔子第77代孙、末代衍圣公孔德成的英语教师,这在先生晚年写作的《自传》和《且说考试》一文中,均有清楚记述,在先生的亲属和后人间也多有流传,于孔府执教多年的莱芜寨里人王毓华(1887-1952)在其撰写的回忆文章中也有提及。可近年间,时常有人质疑此事的真伪,理由是在孔德成的姐姐孔德懋口述、其女儿柯兰整理出版的《孔府内宅轶事》一书中,列举的家教老师中没有提到吴伯箫。
事有凑巧。不久前,笔者从收藏爱好者嬴牟琴书堂主人处,目睹了他所珍藏的一封幼年孔德成写给吴伯箫的亲笔信,此信可从多个方面证明吴伯箫早年确实在孔府执教过,只是时间不长罢了。


这是一封只有两页纸的书信,用的是带竖格线的红头“衍圣公府用笺”,从行文的口气、书写笔触的稚拙、尚存在错别字以及对老师的尊重等诸多方面,可以看出是一个孩子所书。
全信内容如下(标点为本文作者所加,括号内文字为订正文字)--
老师大人尊鉴:
老师的信学生一(已)经结道(接到)。
老师家中平安。
王老师在九月二十七日来曲。
老师现在还读英文吗?我学生甚为思念!
老师还唱歌吗?请老师告给(知)学生!
我母亲的手已经好点了,请老师放心吧!
我曲阜不平安。
我不写了。
学生孔德成鞠躬
信的末尾未署写信时间,从信中所载事例以及笔者对吴老后人的访谈推断,此信大概写于1927年前后,写此信时孔德成7-8岁。当年孔德成的母亲陶氏(孔德成生母王宝翠为侧室,系陶氏带进孔府的丫环,生下孔德成17天后因患产褥热而亡,孔德成以陶氏为母亲)染手疾,已经离开孔府考入北师大就读的吴伯箫(当时21岁左右)写信问候,孔德成回了这封信。
基本上一句话说一件事,是这封回信的最大特点。
信中提到的“王老师”,即是王毓华。王毓华,字子英,自1923年起,在孔府担任家庭教师,教授孔德成姐弟国文、数学、地理等课程,直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孔德成被蒋介石带往台湾,师生之谊前后长达26年。
信中提到的“九月二十七日”,估计是王老师外出或回故乡探亲返回曲阜的日期。
“老师现在还读英文吗?”“老师现在还唱歌吗?”两问,说明吴伯箫在孔府执教的是孔德成姐弟的英语,且业余有唱歌的爱好。而吴伯箫考入北师大后虽然起初选学的是预科,但到1927年孔德成写这封信时,则早已转为英文本科了。
“我母亲的手已经好点了”,则应该是对老师来信问候的明确答复。
“我曲阜不平安”,可能指的是五四运动后,社会上提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孔府某种程度上受到了一定冲击。
有关资料表明:吴伯箫于1919年(时年13岁)秋天高小毕业考入曲阜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5年后(1924年,时年18岁)毕业时,家境衰落,叔父又在山西读大学,父亲执意让其就业。可当时的吴伯箫一心想考大学,但因眼高手低,报考南京的两所大学均榜上无名。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当时已在孔府执教多年且对吴伯箫家境和人品有所了解的莱芜老乡王毓华,便主动介绍吴伯箫到孔府教授孔德成姐弟俩英语。
对于这一段不得已而为之的“家教”经历,当时的吴伯箫并未引以为荣,相反却认为是“卧薪尝胆”之为。他晚年在《且说考试》一文中这样写道:说来是讽刺,别来两月,我又回到了曲阜。“圣人门前摆字摊”,经人介绍当了孔家的家庭教师,过了一年的“家馆”“师爷”生活。
依笔者所见,吴伯箫之所以应承了这一差使,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能解决衣食温饱之虞,不欲为家庭负担;二是为了寻一处好的温习功课的环境。果不其然,一年后吴伯箫真的就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孔府执教,只不过是其人生路上的一块“跳板”罢了。

少年时期的孔德成
古人有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是在师道尊严极为讲究的当年的孔府呢。由此,虽然孔德成写此信时尚处年幼之时,虽然吴伯箫只在孔府执教了一年,但从信的行文上看,孔德成对吴伯箫还是透着十二分的尊敬的。譬如,每当写到“老师”二字时,孔德成都另起一行顶格写;每当写到“学生”二字时,孔德成都把位置比其他字挪右一些(左为上);最后落款时还在自己名字后面用了“鞠躬”二字,并钤盖私章。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证明孔德成是吴伯箫的“亲学生”,也足以让吴伯箫这位当年的“圣人之师”见字如面心中欣慰了。(作者:李皓)来源:舜网-济南时报转自:爱济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