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文学:高唐老县城(五)
文/张堂玉
照片供稿:房士阁
总编:慢半拍
主编:高山流水
执行主编:咖啡的味道
书接上回,请君继续往下看:
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城门楼了。城墙虽在,也已残缺不全只剩下一段段宽厚高低不一的断壁残垣,墙上的大青砖早已拆净扒光了。七十年代鼓楼路修沥青路面时,北城墙被拉平修了路基,东南段、西南段残墙被东街、南关、西关拆平盖了民房,千年古城墙从此消失了。上几年我到辽宁兴城、山西平遥旅游登上城墙城门楼看着这熙熙攘攘的游客,顿生感慨:高唐县如果不拆城门楼、古楼、城墙,现在也是和平遥、兴城齐名的旅游胜地了,哪里用得着花巨款再修大觉寺柴家花园招揽游客呢!
走桥不见桥东是东城门外纵贯东北关的南北街,现在叫官道街,是因大官道得名,那时叫北关街,街南端与鼓楼路交汇处叫“十字街”。十字街北天齐庙湾以西属于北关,鼓楼路以北天齐庙湾以东原先属于东关后又划为二街,再后来二街又分出一个一里庄。
关于天齐庙湾我要多说几句,天齐庙湾是以湾北岸的天齐庙而得名。据旧州志记载,天齐庙原名东岳庙后改名天齐庙,庙内供奉的是泰安山神,为“明正德七年王宗建”。清朝乾隆八年因坍塌重修,道光十一年又重修,因离湾太近复又坍塌,终至拆除。一九六O年前后县里在遗址上修建了高唐县工人俱乐部,二十世纪未这里拆迁新建了银座商城。
一九五八年我差点把小命丢到天齐庙湾,至今心有余悸。我生性顽皮且好水中嬉戏,六七岁时到夏天就整天泡在城墙壕子(护城河)里,中午、晚上母亲不到岸边叫,绝不出来,经常泡的手脚皮肤泛白。一九五八年的夏天,玩伴徐明山(二街人)叫我到天齐庙湾水库玩水,天齐庙水库是一九五七年挖成的水库。比原来加深了两米,整个水库象一个大象棋棋盘,方格内水深两米多,方格之间是施工时留下的界墙,所以整个水库看起来水平如镜,水下深浅不一、暗藏玄机。水库内深两米多,界墙水深只有不到二尺。我当时不知这些,就跟在许明山后面下了水,许明山比我大三四岁会游泳,我只会俩手着地交叉前行双脚打澎澎(狗刨),前行了十多米,我左手一滑从界墙上沉入库底。徐发现后急忙泅入库底把我托出水面,我急忙吸了几口气,双手扒住界墙,怎奈那界墙是红胶泥的太滑,我没扒住,又滑到库底。徐上来一看,见我已滑下去,就又泅入水底施救。就这样连续重复四次都未成功。他已是筋疲力尽就向不远处的大人们高喊:“快来救人啊!有小孩掉水库里了!”我在水下听的清清楚楚,心想,等救不如自救,遂把身子往下一蹲,两腿猛力一蹬,整个身子快速上浮,露出了双手和头部,徐发现后赶忙抓住我的双手拉上界墙,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十字街鼓楼路以南,聊禹路以西是老东关后来又划成一街。一街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我小时候就叫东关)我有一首打油诗说得就是老东关:
老东关
千年古街老东关,
六条胡同六个湾。
一道一路街心过,
三店两院“小台湾”。
千年唐槐烈士祠,
一片洼地一场院。
绵驹歌甜绕樑美,
狮子井水清又甘。
关于老东关我写了一篇专文“我的故乡老东关”不久可能在公众号上发表,届时请大家浏览。官道街出了北关、东关都成了官道沟。这大官道原先是南京到北京的驿道(相当于现在的国道)怎么到近代成了沟了呢?综合各种说法有以下四种原因,一是当初路面高于平地,下雨时雨水冲刷路面,使路面逐年降低,二是下雨时路面泥泞车轮马蹄带走一些泥块,三是在官道上检拾牲口糞便时将下面的土一块挖走,四是元朝忽必烈修通北京至济宁的运河(汇通河)后,漕运兴起、大官道废弃不用。老百姓用土都到大官道挖掘,慢慢的天长日久,官道就成了沟了。所谓“多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就是对这个过程的概括。
六十年代未的官道街很短,南到东关街狮子井北的砖桥,北到北关北头的三岔口,也就一华里左右。从十字街到砖桥这段短街也就一百多米,地势北高南低,一路慢下过了桥不远就成官道沟了。
这段短街两边有三个骡马大车店。再往南有一个砖拱桥,过了桥就是官道沟。沟东边就是东关有名的古井一一狮子井,关于狮子井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有兴趣的读者可在公众号二月兰上搜索“高唐东关狮子井的故事"。沟西有一片南北长约一百五十米、东西宽约一百米的高地,平时只是西边的护城河有的水,一旦发大水就四面环水只有东北角能通到砖桥,一街人戏称这地方是“小台湾”。这里是两千多年前春秋时期我国最著名的歌唱家、音乐家绵驹的故居所在地。清朝康熙四十八年知州龙图躍在这里修建了“鸣山书院”,院内曾有一尊刻有“绵驹故里”的石碑,民国初年还有人见过,后不知流落何方。
二O二一年一月二十六日我曾写“绵驹故里一一高唐县一街村"一文,发表在公众号二月兰上,有兴趣的朋友可关注一下。砖桥北路西是王家店,路东是李家店、冉家店。南下北上、东来西往的骡马大车、商人大多都在这里住店吃饭,冉家店名声、规模、收入最大,王家次之,李家最小。冉家店不但开店,还有自己的骡马车队经营运输,冉家店的饭菜也很出名,尤以大笼蒸包、油饼和炒菜见长。现在官道街南端的“好再来”饭店店主就是冉家店的后代。
由于土改时冉家店三兄弟被划成富农成分,解放后停办。王家店又兴盛起来,我小时候记得王家店的店主王跃平天天晚上请我父亲去写店簿(旅客登记)。
过了十字街,路北路东拐角是北关王玉华的王家茶馆,北邻是冯子亮的冯家茶馆,茶馆房后有一棵千年古槐,据州志记载是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被押往北京路过高唐时亲手移载的。
他当年过夜的驿馆就是后来的马家店,是夜,文天祥目睹宋朝的大部锦绣江山巳被蒙古铁蹄践踏,南宋偏安政权已退到东南一隅、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忧心忡忡、夜不成寐披衣起床写下了这首著名的五律诗。
过高唐
早发东阿县,
暮宿高唐州。
哲人达机微,
志士怀隐忧。
山河已历历,
天地空悠悠。
孤馆一夜宿,
北风吹白头。
每逢读到这首诗我都感慨万千,一个封建王朝的文官在强悍的蒙古铁蹄踏碎南宋锦绣河山之际,竟能投笔率军奋起抵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至战败被俘。被俘后坚贞不屈至死不降,其气节远胜另一民族英雄岳飞。所以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高唐人我为文天祥这样名垂千古的大英雄曾路过高唐并留下诗篇而倍感荣光。有感于此我也写了一首打油诗算是“貂尾续狗”吧!
接龙诗
文天祥
〈一〉
一生最爱文丞相,
文武双全状元郎。
出相入将抗恶元,
蒙难被拘过高唐。
〈二〉
蒙难被拘过高唐,
救活小槐千年长。
孤馆题诗传百世,
鱼邱留名万古芳。
值得庆幸的是这棵古槐虽历尽沧桑仍绿叶葱葱、生机盎然一如文天祥的精神延续。
紧靠古槐南边有一个砖拱桥,桥下的河沟西过官道街和护城河相通,东和天齐庙湾相连。河沟北边是马家店,也就是文天祥曾留宿驿馆的旧址。上世纪八十年代北关村民马希彦在这里开办了高唐第一家个体饭店,饭店曾以肉絲焖饼和各种炒菜红极一时。往北是一片民房和高唐县电影管理站的驻地,管理站大门里北侧堆放着钟鼓楼拆下来的一大堆木料,再往北有一间又宽又高的大门,进大门往东约五六十米北边有三间土坯房,那是原县土产部经理张朋的旧居。大约是一九七五年前后,我天天来给他静脉推注葡萄糖。张经理短瘦身材是部队转业干部,虽然得了肝硬化腹水,仍精神矍铄、言谈犀利,但终因病情沉重最终逝世。其长子一田后任县汽车大修厂厂长,次子新田任县政协副主席。出大门北邻有比较显眼的三间门头房。
那是北关有名的儿科老中医陈荣曾经的诊所,门窗外有五尺宽一尺高的砖台子,台子上有两边的山墙和两根柱子支撑从房顶延长出来的厦子(前出一厦),那时这样的门头房叫“钱坊子”。
再往北就是在“山西会馆”遗址上修建的北关小学。山西会馆是清朝乾隆年间在高唐的晋商修建的,当时是北关最大的建筑群,是晋商在高唐经商办公居住的场所。对高唐棉花的加工销售、流通做出了重大贡献,曾有一首打油诗为证:
最会经营是晋商,
山西会馆设高唐。
棉花源源四方走,
山西老醯儿日夜忙。
令人不解的是才二百多年的这片古建筑在解放前竟片瓦无存,只留下了一口饮水井,这口井叫“会馆井”,现在北关金城广场南端路北,因井水甘甜,仍有许多人天天到井中取水饮用。
北关北端官道沟两边的高地上是回民居住区。在这个回民区里曾有一个三代世医之家,高唐著名的中医先生唐福武及其父亲、祖父。唐福武的父亲、祖父是晚清名震四方的中医先生。唐福武自幼跟父亲学医,尽得其所学,行医几十年,活人无数,是高唐最有名望的中医先生。一九四五年奉调到济南铁路医院工作,任门诊部主任,同时连任济南市政协两届政协委员,一九七八年病逝。
高唐有两个保留完好的回族礼拜寺。一处在南关,另一处就在北关路西回民区。现在的位置是金城广场路西,北湖公园东门北。礼拜寺北邻是我舅父苏长岭家,东邻是回民马德明家,马德明曾和我父亲在建国前后一块赶“穷逛市”贩卖故衣,六十多岁时得了食道癌,到了晚期食水不进,我天天来给他输液直至寿终。南面是孙氏家族的一片居住区。北关解放后头一批大学生孙克志的旧居就在其中。他是一九六五年毕业的山东医学院本科大学生,我记得是毕业后分配到了冠县防疫站。他在单位上工资不低但工作清闲但逢到节假日回家却非常忙禄,东北关乡邻朋友们都来找他看病,他乐此不疲、从无怨言。调回高唐后到家找他看病的也不见减少,只是在北关拆迁及退休后才慢慢减少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卫生室工作期间常常碰到一些我看不了、治不了的疾病,我就请孙大夫会诊,他总是有求必应,絲亳没有大医院大夫的架子。他长子跃民子承父业,医学院校毕业后在北京肿瘤医院当大夫,现在年纪轻轻已是副主任医师了。
官道街中段路西有一家当时高唐最大也是唯一的大浴池(高唐人叫澡堂子)。我小时候曾多次在这里洗澡,进大门先买票,然后进二门交票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进入更衣大厅,大厅有六间房那么大。有三排三十张木板床,床上有褥子床单枕头和毛巾被,两床头相对,中间有茶几,茶几上有茶壶茶碗、暖瓶。那时洗澡是比较悏意的事,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先脱掉衣服穿上拖鞋(那时的拖鞋是木板的),然后拿着肥皂毛巾到大浴池浸泡,(浴池是水泥的、没有磁砖,黑乎乎的不太干净)泡透了再搓身上的泥,而后出池子擦干回床上盖毛巾被休息喝茶聊天,有的还自带瓜子花糖等茶肴。还有的人舒舒服服睡一觉,然后再到池子里泡约半小时。男池的服务员姓辛,面色较黑说话有点气短,后来常找我看病。他在旁边时不时喊一声:“洗洗晾晾,好穿衣裳”。他身后的窗台上有一瓶液体,上面写着“煤酚皂溶液”我误认为是液体肥皂,就拿着它去洗头,没想到刚倒到头上就火辣辣的痛,赶紧用水冲掉,到上了卫校才知道,那不是液体肥皂是消毒水“来苏儿”。
(未完待续)
特邀作家简介:张堂玉,笔名:草根诗人、游郎油郎。1950年5月生。中医执业医师,大专学历,中共党员。一生喜爱文学,尤喜古体诗词,其诗作曾多次为《高唐州报》所刋用。并多次参加全国性诗词大赛荣获金奖,同时被授予“爱国诗人”称号。
淡味茶原创文艺微刊第14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