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 │ 童年的渴望后,它沦为生活的“阶下囚”。

我对豆浆的情感,首先想不到石磨,脑海里也不会有什么旧时光,沧桑长辈辛勤劳作,泡黄豆碾黄豆之类,因为我从小就没有这等福分,亲眼能见着豆浆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的豆浆,只有在早起上学的路上,早餐店里熙攘的人群,大家对着店主喊了声:“一碗豆浆一根油条。”,或者是“一个包子一个马蹄。”,然后就看着他们端着敞口的碗随意又从容地坐在小方桌上吃,往往是大家搭伙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

参加工作以后,感受转变,在店里吃的都是少数,大多数的印象里是一小小的早餐贩售推车,穿着一身便宜西装的社畜直接买了一杯兑了水的豆浆,外加一个包子,走去公车站的路上就解决了。当时我还是个矜持又害羞的社畜,不会在公共场合里吃东西,我拎着豆浆和廉价的虎皮蛋糕,得到了办公室,稳稳坐在座位上才能安心吃着。

豆浆是什么味?没有太浓郁的印象,我的知觉里,很少有喝豆浆的机会。小的时候,没有外食过,我妈起早贪黑把我们几个安顿妥帖,万年不变是白粥。

那个年代,赶上了对于牛奶有着更为望眼欲穿的渴望。一方面是喝不起,全让电视广告给深深烙印;另一方面是正值被琼瑶的言情小说侵蚀的青春期,女主男主优雅的生活方式里总少不得一盒牛奶,仿佛喝上牛奶就与众不同了。天真得有点可笑,也很纯粹。

实现豆浆自由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但也已经不那么需要它了。路边早餐的豆浆也发生了革命性的飞跃,从前餐车里兑了水的豆浆,一杯涨到了1块5,口感不好自然催生了更好的品质——沿街有了豆浆专门店,人明白地把自制纯豆浆之类的字眼写敞亮,确实口味要上乘得多,浓郁又新鲜,价格也是往上爬了好几格子。往超市里去转一圈,也会发现豆浆已经不是那么平民化的选择了,它们用透明的瓶子装好,贴上出产的日期标签,滋味特别浓醇,人一瓶得5块钱以上。要是加了其他口味的复合型豆浆,这价儿还能往上走,接近两位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我又想收回前头说的豆浆自由,这也不那么自由了。

我的印象里,最好喝的豆浆,是同事请我喝的。果然,自己花钱都觉得不那么值当,别人口袋里的,总是滋味美妙。

那会子赶上同事的媳妇怀孕,每天早上都会亲自榨一大壶子的豆浆,其中加了黑豆红豆之类的豆子,浓度不淡不稠,正合我意。他每天早上都很苦恼要喝完那么一大壶子,又碍于媳妇的爱,自然是做了顺水人情,招呼大家每天早上来分一杯,他省了事儿,我们也讨了乐。

自己开始榨豆浆的时候,已经独立生活很久了,买了一豆浆机,指望着自己能靠每天一杯豆浆来换取更好的身材和更光滑的脸蛋,以及听说豆浆能丰胸,更是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来。当然,我的坚持没有超过3天。

一个人榨豆浆的难处在于总是会榨得多一些,一顿喝不完,落得下一顿又不会再吃了,生生浪费了。我是节约型人格,可见不得这样的事儿高频发生,这个计划就沦为我生活里的“阶下囚”。

在念大学的时候,我听过豆浆不止是早餐里的单独的一员,它还能煮面吃。

当时的宿舍长是福建南平人,她带我去她家乡吃过一碗豆浆粉,我在吃之前幻想了很多种可能,都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美食。直到老板娘端了一碗粗粉上来,浇淋了豆浆汁,汤汁就显得浑白,名曰豆浆粉。口感上我没有感到非常特别,但这个新奇的制法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但也出于已经过去十多年,些许细节我都记不清了。后来我再没有吃过豆浆粉,记忆里一直留存着这个瞬间,我和宿舍长已经在人海中失去联络,她也一定忘记曾经带我吃过的这碗粉。

近来突然很回念豆浆面,于是提前一夜泡发了黄豆和红豆,第二日晨起榨浆,锅里煮面的水便用了新鲜的豆浆。想来我这么做也没有参照什么食谱,一个劲儿任着自己胡来,洒了虾仁和新鲜的芹菜末儿,口感还是挺温润的。

夜晚淡淡的月光照拂大地,窗外樟树的叶子被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偶尔一阵风,叶子被搅动发出簌簌声,紧接着是一把黄豆倾落深盆的声音,随后是水龙头释水的声音,很快就浸满了半盆,水龙头安静了,黄豆也安静了。轻轻一声“嗝哒”,厨房的灯熄灭。

明儿一早,能榨豆浆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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