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 | 何夜初照人

“元宵，在《红楼梦》中或详或略，出现过很多次，比如元春省亲就在元宵佳节。为什么很多重要的场景都发生在元宵呢？这篇小文，就从天人交感的角度，简单谈一谈古人对元宵节的认识。”

首先看一下“元宵”的本意。《说文》解释说：“元，始也。宵，夜也。”因此，元宵节就是庆祝“最初的夜”的节日。与之相对的是元旦，“旦”是早晨和天亮的意思，元旦是庆祝最初的白天的节日。

这里涉及两个问题：一是“最初”如何确定，二是哪一个昼夜最有标志性。

古人观察到，斗柄指的方向一直在发生变化，而经过三百六十多天之后，斗柄会重新回到最初观察的那个位置。这种变化，同时伴随着气候、物象（如草木枯荣等）的周期性变化。根据这样的自然现象，古人产生了“岁”的概念，进而产生了四季的划分。

《尔雅·释天》说：“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古人注解说：“岁取星行一次，祀取四时一终，年取禾一熟，载取物终更始。”

年是一个周期性重复，本质上是没有开始的，所以我们可以把任何一天规定为新年的开始。在中国，不同历史时期，正月是不同的。如夏代以寅（大体是现代农历的正月）为正月，殷商以丑（农历十二月）为正月，周以子（农历十一月）为正月。

元旦，就是正月的第一天。哪一天是第一天？这是由月决定的。古人观察到月亮存在周期性的圆缺变化，就把这个重复的周期称之为“月”。

一月之中，最容易为人注意到的景象自然是满月，古人称之为“望”。“月满则亏”，不适合作为新的一个月的开始。因此，古人选择把满月作为月中（这时月在中天，从视觉看也是十分形象的“中”）。月中往前推十四天，这时夜里完全见不到月亮，称之为“朔”，是月的第一天。《说文》解释说：“朔，月一日，始苏也。”可见其含义。

古人以日、月，分别对应昼、夜。太阳每天都是重复的，所以最特殊的太阳，就是每年第一天的太阳。一元初始，是一切的开始，因此设立元旦来庆祝。而月亮有盈亏的变化，因此古人选择最能代表月亮的夜，也就是新年的第一个满月之夜来庆祝，这就是元宵节。

月相对人的气血有很大影响，人的情绪会随气血的状态而变化，因此古人在中秋、元宵等月圆之夜常常心情激荡，思接千古，或感伤不已，写下来无数或悲或喜的诗篇。

中医根本的着眼点是人的气血变化。人生活在自然之中，必然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因此古人提出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的原则。比如感冒，同样一个人在北方冬天感冒，和在南方春天感冒，其治法必然存在差别。因此，一个中医，或一个文化意义上真正的中国人，必然要了解天时对人的影响。

《素问·八正神明论》说：“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郭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郭空，则肌肉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是以因天时而调血气也。”

这是说，月初的时候，人的气血刚开始萌发；到了月中，满月的时候，人的气血也变得和月亮一样充盈、旺盛。

月属太阴，相对男性而言，女子也属阴，因此月相对女子的影响，尤为明显。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月经。中医称为“月经”，就是指经期和月亮之间存在直接的联系。

撰写《妇人大全良方》的陈良甫说：“女子二七天癸至……冲为血海，任主胞胎，二脉流通，经血渐盈，应时而下，天真气降，故曰天癸。常以三旬一见，以像月盈则亏，不失其期，故名曰月信。”正常的月经周期，是四周左右（按农历计算更容易把握规律）。在相对健康的状态下，女子月经时间应该是在满月前后。

信为土之德（五行五德相应：木仁，火礼，土信，金义，水智），五行中“土”的基本含义就是规律和周期。中医以脾胃配土，胃经腹部有一个归来穴，最善治疗月经前后不定，以此可见古人用心。

《红楼梦》一书，或说是为女子所著。曹公如此着意于月亮，以及一年之中纪念最初的月亮的元宵节，自然也就值得反复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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