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中的“不忘初心”


据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原本来自《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三世一切诸如来,靡不护念初发心。”“如菩萨初心,不与后心俱。”等句。本意是指:不迷失和忘记初心,安住在真如本性中,才是圆满的境地。从生活层面讲,就是:不要迷失掉一个人最初追求的目标,才能有始有终的达到目标。堂主理解:人们在追求各自人生目标的过程中,难免受到各方面的干扰与诱惑,当这些干扰与诱惑在一个人的内心当中地位变得比初时的目标更加重要时,一个人往往会改变自己努力的方向。我们常用“丢了芝麻捡西瓜”来形容一个人的舍本逐末,为小利忘大义等,但设身处地地说,那是因为那个人逐渐觉得彼时“芝麻”比“西瓜”更重要,以至最后眼里只有“芝麻”而不见“西瓜”。这其实主要是反映了一个“目的性”的概念。

早在系统科学兴起之前,事物――尤其是非生物――发展的目的性难以摆脱神秘的、超自然力量的影子,但系统科学却使其得到了科学的解释,并使之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科学概念。

在贝塔朗菲的《一般系统论:基础、发展和应用》中,他把系统的目的性作为一般系统论的最基本问题之一来加以论述。他将其称为果决性,即“取决于将来”的意思。贝塔朗菲认为:“……所有这些定理都表明,在扰动的情况下,系统发挥反抗干扰的力量,并恢复到平衡状态。”系统的这种性质就是其果决性(即目的性)。同时指出:“动态目的论,指过程的方向性。……事件的方向对着最终状态,也可以表达为,它的现实行为似乎取决于它的最终状态。所以达到不随时间变化的状态的那些系统都有这样的行为。……真正的果决性或有目的性是存在的,这就是目标的预见实际的行为。”虽然目前有的学者对这种非生物的目的性的解释仍持有保留意见,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研究,因为对我们研究的对象――作战系统――来说,其本身就是含有大量有目的性的人参与其中的系统。

以维纳为首的控制论的创立者们,从系统的行为角度分析了系统的复杂行为,把行为这样的概念变成了一个科学概念,并在此基础之上建立了控制论这门崭新的学科。维纳等人的一个重要结论就是:“一切有目的的行为都可以看作需要负反馈的行为。”通俗地讲,按照控制论的观点,目的性行为也就是受到负反馈控制的行为。如此一来,“目的”的概念就从原来似乎只适用于生物界得到了延伸与拓展,同样也可以用来描述一般非生物系统类似人所具有的目的性行为。系统的目的可以通过系统的行为去实现,而在这个过程中,“目的”则被看作是预先确定的目标,它起到引导系统行为的作用。因此,可以说控制论所研究的行为都是指有目的的反馈行为,其中控制的目的在行为特征中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当系统已处于所需要的状态时,就力图保持系统原状态的稳定;二是当系统没有处于所需要的状态时,则引导系统由现有状态稳定地演化到一种看来是预期的状态。

由于系统是开放的,通过系统与环境之间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使得系统受到环境的影响,但同时该系统也得以影响环境,并在一定的意义上识别环境。也就是系统针对环境的实际情况作出反应、作出调整、作出选择,使自己的潜在的发展能力得以表现出来。这样一来,系统在对环境的输入作出反应的同时,又把自己对环境的反应输出给了环境、并同时影响着环境,进而系统又要对于受到影响后发生了改变的环境的输入作出新的反应。于是,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开放与交换的过程中,系统潜在的发展能力就能够得以表现出来,其所谓的目的性也就寓于其中了。而且,所谓的系统的潜在的发展能力并不是什么某种超自然的神秘的力量所决定的,而正如系统理论――特别是控制理论――所指出的那样,是由系统内部的复杂的反馈机制发挥着作用的结果。

作战系统是由人与武器装备、作战物资等组成的一个复杂系统。因为有了具有思维能力的人的广泛参与,其目的性更加明显。这种目的性体现在作战系统本身,一方面在接受包括敌方作战系统在内的外部环境对它所进行的确定与不确定的“输入”之时(有时甚至是之前)必然会及时做出相应的反应,以消除或降低对方作战系统及时、空环境各种“输入”对其秩序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尽可能地保持己方作战系统的内部稳定。同时又要设法对外部环境――主要是敌方作战系统――进行相应的“输出”,从而求得最大限度地破坏敌方作战系统的有序性。在这种反复对抗的过程中,充分体现了我们常说的作战最终是以“迫使敌方服从我方的意志”为总体目的的本质。

那么,作战系统的目的还有没有其它目的呢?事实上,尽管作战形式千变万化,作战系统内部的构成可能由于其时代性(即哪个时代的作战系统)及归属性(即属于哪个政治集团的作战系统)有所不同;尽管作战的总体目的是“迫使敌方服从我方的意志”,但是,针对某一具体的作战系统的某一次作战而言,这种目的还是有其特殊表现的。

从整体上说,作战系统具体的目的,即“初心”主要包括以下四个具体方面:

1.歼敌

歼敌是作战系统最普遍、最重要、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目的。它主要是指直接从肉体上消灭敌方作战系统赖以存在的作战人员、从精神上迫使对方作战人员放弃抵抗的意志、从物理上破坏对方赖以作战的武器装备以及作战物资等。当歼敌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可导致对方作战系统作战功能的直接丧失或间接降低。同时,它也可以导致其它作战目的的达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古今中外不胜枚举的实际战例中大都是将歼敌作为核心的目标。毛泽东军事思想中将“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作为作战主要目的,表达的就是这一观点。

2.争夺空间

当己方的某一级别作战系统与其他友邻作战系统一起进行作战(如常见的某一支军队在上级编成内遂行作战任务)时,为了达成更高层次作战系统的“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这一根本目的,其中某一层次相对较低的某个作战系统在某一作战阶段所担负的作战目的可能会根据战场上实际需求而转化为对空间的争夺上。如联合作战中,空军及防空兵与敌方的空军及防空兵争夺空域的控制权和利用权;在地面作战中为控制某一关键地形而进行的进攻与防御作战;海战中对某些关键岛屿的争夺;等等。即使是对独立遂行作战任务的作战系统,有时为了在整个作战过程中更好地歼灭敌人,也存在着在作战过程中的某一阶段以取得对某一空间的控制权为主要目的的情况。虽然此时对上级作战系统或对本系统而言其总体目的仍然为“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但就某一局部、某一阶段担负这些具体任务的作战系统来说,控制某一空间则是其更为直接的作战目的。由于控制某一空间,主要是为了上级或自身下一步行动实现总体目的提供某一方面的必要保障,因此这一目的对这一作战系统在此过程中的兵力部署、战法选择、任务区分等方面的要求必然与以直接歼敌这一目的时会有所不同。从理论上讲,此时即使这一作战系统没有歼灭任何敌人,但取得了对某一空间的控制权,也应该算做是完成了作战任务。即,达成了它的争夺空间保障上级或保障自己后续行动能够“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这一目的了。

3.争夺时间

与争夺空间相似,在上级作战系统达成“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整体作战目的时,某些下级作战系统也可能担负争夺时间的具体作战任务。战场上常见的作战方式是为保障主力部队完成更为重要的作战任务,部分部属承担阻击、牵制敌人部分兵力的任务。当然,在这种直接作战目的的要求下,其内部诸要素的构成、相互之间的关系以及具体的行动规则也必然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与谋划。同样的道理,这一作战系统在作战中即使是丢掉了己方的阵地,并且也没有给敌军以重大杀伤,但是却将其作战对象牢牢地牵制在某一地域之内,在上级规定的时间内没有让它对上级及友邻的其他行动产生重大影响,也应算作是完成了作战任务,即达成了作战的目的。

朝鲜战争美预计几个月结束战争,结果打了三年多。抗日战争,日本想三个月解决中国问题,但一拖就是八年……敌人想要达到的,也正是我方阻止敌方达到的。战局上的这一点,与棋局上的“对手之要点即为我方之要点”相近。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如此,毛泽东的持久战才是针对日方“初心”所确定的策略。

4.诱敌

诱敌事实上也是作战目的的一种概括性的说法,它主要是为了迫使敌方作战系统做出错误的反应,从而为其他作战目的的达成创造必要的条件。具体地说可能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为了获得相关作战信息。如在战场上使用的火力侦察与兵力侦察就属于这种情况。二是显示相关信息,诱使敌方作战系统或其部分要素做出错误判断,进而进行己方所希望的有利于我不利于敌的调整。如引诱敌军至伏击圈内加以歼灭;在某一方向虚张声势以掩护其它方向的作战行动等。只是这种作战目的的达成要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己方作战系统能否采取某些行动(如火力打击、兵力示形、佯动等),并做到如孙子所言的“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那样。另一方面还取决于敌方作战系统能否做出错误的反应(如暴露其兵力或火力配置、按我对方的意愿采取相应行动等)。

当然,上述四种目的并不是孤立的,很多情况下可能是互为条件或互为手段的。如歼敌过程中离不开对时间、空间的争夺以及实施诱敌,而争夺时间、空间以及诱敌的过程也离不开歼敌,对时间与空间的争夺有时可以相互转换,等等。但是这种对作战目的的进一步划分对各级作战系统完成作战任务来说仍具有极为重要意义。


作为参战的人员,尤其是指挥员,弄清自己在作战过程中所承担的具体作战任务,就是要牢牢记住自己的初心。而在作战过程中的“不忘初心”,就是在作战过程中始终坚持围绕自己的任务而展开各类行动。因为自己初心的实现,会涉及到更为重要的作战目标--上级作战目标的实现。而一旦在此过程中迷失掉初心,则会从不同侧面影响到更重要作战目标的实现。

当然,在作战过程中,也可能会改变初心,但通常有两种情况:一是上级临时赋予新的任务;二是自己认为如果改变“初心”更有利于实现上级意图,不过此时,必须经过上级批准。这一点体现在日常工作中就是人们所说的“多请示少犯错误”的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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