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 《纹 心 》文/孙昌华
作者简介：孙昌华，男，山东莒南县人，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中国金融作协、临沂市作协会员，县作协副主席，有作品在《山东文学》《当代小说》《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微型小说月报》《群岛小小说》《昆明文艺》等文学刊物和部分金融报刊副刊发表，偶有获奖。
德娃是在奶奶背上长大的，长大的德娃发现奶奶有痨，咳喘起来伸着脖颈，脸憋得通红，就心疼得掉泪。他央求爸爸带奶奶看大医院，爸爸说痨病难除根。
“苹果大又甜呐，像俺娃脸蛋，娃有孝心栽大树呀，幸福果儿吃不完……”春天里，每当德娃在野外挖些小果苗回家栽培，奶奶就哼唱自编的歌谣，满脸甜蜜。
秋冬季奶奶咳喘得最狠，德娃就催爸爸买苹果，也盼生产队里分苹果，放学后还常顶着嗖嗖的北风，去村西果园里搞复收，摘个别落单的果。有次爬树遭狗撵，树疙瘩划破肚皮留下个大疤，像极了一棵苹果树。
德娃培育的果树苗有两棵逐渐长大，但一到夏天就兆虫生病，他去果园里求农药，技术员嘲笑他：“人小心不小，队里不是分果子嘛！”队上的确每年秋上分几回苹果，按人口，每次也就是一篮半筐的，且大多有疤眼。
有疤眼的苹果，奶奶也不舍得放开吃，她总是挑只完好的给德娃，余下的放在床头瓦缸里，掀缸盖的时候，清香直往外扑。德娃的那只，揣兜里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玩一圈，趁奶奶不注意，又放回缸里。
德娃兄弟姐妹四人，他排老大。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爷爷走了，他就去跟奶奶作伴。晚上，奶奶偶尔吃回苹果，就拿小脚尖碰他，然后，一个苹果的四分之一，就“梆”地一声飞落枕边。他慢慢舔食苹果，在肚皮上反复划拉“上学、挣钱、买苹果”几串字。
上初三那年，他的愿望尚未实现，奶奶就走了，德娃捧着从奶奶床头里侧拾掇出来的萝卜头子和白菜帮，哭不出声来。此后，想奶奶了，他就去果园转悠一圈，盯着一棵树发老半天呆。
分田到户后，果园被伐种上了庄稼。德娃放学后，就跟院墙外自己培育的两棵小苹果拉呱。再后来，集体清理巷道，果树被挪到责任田边上。快结果的时候，乡里征地建厂，果树失踪了。
一晃多年，德娃在外求学打拼扎下了根。每次回家，都买好多苹果，送给奶奶的同龄人。老人们就湿红了眼，张开豁牙嘴哼唱——“苹果大又甜呐，像俺娃脸蛋，娃有孝心栽大树呀，幸福果儿吃不完……”
德娃当爷爷了，还回老家。唱歌谣的老人不见了，他就喊那些爹娘打工在外的孩童到家里，一边给他们分苹果，一边唱那支歌谣。
有次唱着唱着，就喊肚皮疼。爹娘急忙给撩起上衣，看着看着，爹就喊：“奇怪，这多年的纹胸，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娘捋了把白发说：“儿啊，放下吧，那棵树早长你心里去了！”
德娃长吁一口气，细闻，是秋苹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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