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记（4）
七月流火，待红彤彤的夕阳准备在西边的山头下沉，不知名的北风吹得王小花不禁打个喷嚏，心里刚想抒发的感慨也被喷出九霄云外。
都说自古逢秋悲寂寥，古人诚，不欺我。
出门前跟正在洗菜做饭的老妈打声招呼，“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老妈问道：“诶，怎么了，要去哪里吗？是哪个朋友家吃？”
“上班。”诚实回答这个问题后的王小花果然后悔了。
……
我们要等学生走后，偷偷溜进学校去拍鬼视频！
当然不能这样说，这样说了这份工作就黄了。虽然王小花对这份工作也没什么期待，总不能连第一天班都没上就炒鱿鱼了吧？
“是做自媒体的，要拍一些晚景的视频素材，所以有时候需要晚上出去。”一边将丰伯给的端午水分装到六神花露水瓶子里去一边谨慎措辞回答老妈的问话。前几天证明了这水果然有效果，要省着点用。
“自媒体？”妈妈对这些新兴的名词一知半解，“是正经工作吗？”
“是吧……”说实话，这两天王小花仔细搜索一下这个节目，简直就是打着拍视频的幌子去旅游啊，那些所谓的灵异比《走进科学》还奇葩。不过当他看到栏目负责人达叔的名字也出现《说走就走》总公司的负责人里那栏，这就牛逼了。但是，王小花看了几期《槐树下》后依旧不看好这个节目就是了。在这个节目组上班，也算是正经的工作吧，“暂时是临时工，还没转正。”
也不知道为啥妈妈的语气全变了，“还愣着干嘛，不快点去上班，迟到了，同事对你的印象会变差。”
？？？
离学校门口的距离并不远，也就大约两公里的脚程。开工之前达叔提议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大伙儿自然拍手叫好，身为地主的王小花想了半天都没想出自家地盘里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最后还是余人楚带着大家穿过小巷，拐个弯，来到了一个大排档，“这家的猪肚鸡不错，胡椒下得够辣，够味。”
原来余人楚借住的民宿是在这个大排档后面一条街，他早就对这道菜垂涎许久，他一通嘴炮下来，简直是神仙见到这里的菜也会食指大动。大家奇怪地看着余人楚，然后又看向王小花，大概余人楚才是真正的地主吧。
呵呵，干笑两声也无法缓解尴尬的王小花干脆不去理会这些事情。因为，还有别的事情突然从心底涌出。以前发生在身边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有各种感慨，寂寥。
“大概秋天到了的原因。”早已戒掉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一不小心又犯了。
坐在旁边的妙玉生以为他在和自己讲话，没有听清，于是问道：“什么？”
“没有。”王小花连忙解释道，“余人楚借住的那家人我认识，是我小学五六年级的同桌。我记得是叫做王远志。”
“你们村子好有趣，大家都姓王。”
“嗯，因为同一个村子。”王小花指大路一直到另外一条大路交叉的地方，“你看那个十字路口，就那条竖着的大路将这块地分为两方，另外一方的人全部姓蔡。”想起小时候学校里会分为两帮派，一边说人家菜菜菜到屎，一边高喊王啊王八蛋。幼稚得让现在的王小花不觉得偷偷乐一下。
吃饭喝茶之余的聊天是漫无目的的，如同踩到西瓜皮的猪八戒，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滑到哪里。王小花也不知道话题是如何又兜回老同桌王远志的身上。
王远志虽然是因为学习成绩不行，所以被老师调到跟自己当了同桌，但是他绝对算不得顽皮捣蛋的学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种人才是最惨的，明明知道要学习想取得好成绩，分数却总是跟自己作对。世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其实效果甚微，每次单元测试下来，王小花稳定前三。王远志也是前三甲，不过是倒数的。
“原来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余人楚讲话的方式有时候还是蛮让人讨厌的。
王小花这才发现大家都凑过来听他讲话了，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一边回忆一边讲着讲着变成讲故事了。
达叔沉思着说道，“阿妙啊，你觉得把剧本改一下怎样？”
妙玉生也是个行动派，她想了一下，点头道，“我觉得他的剧本比我的好很多，应该改。让我琢磨一下怎么改。”
所以剧本都是这么随便的吗？王小花左右摇头企图能看出他们不过是在说笑，翠儿没有参加他们的讨论，余人楚正在和华哥聊得唾沫横飞，只有达叔和妙玉生的态度是认真的。
得嘞。王小花又加了一份兼职，要当一回编剧了。“晚点我回去把大纲梳理一遍再发给妙玉生。”
出发去拍摄的时候，王小花很想问一下余人楚他老同桌现在的状况。又怕余人楚口无遮拦地乱讲一通，反正以后自己顺路问一下也不会太难，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偷偷潜入校园的拍摄非常成功，起码到现在快结束的时候都很顺利。因为乡下的学校都比较简陋，溜进其中一个教室，将桌椅摆好，点上蜡烛，他们就开始玩起了碟仙。王小花本来还想走正规路线去找负责人借教室，达叔说为了真实……好吧，拍完后会去找负责人的，很奇葩的做法。至于蜡烛，王小花反对无效，也就罢了。
王小花的工作也很简单，只是拿着小灯看着摄像头的方向补灯光。
听着翠儿姐讲着校园的鬼故事，强做恐怖模样，就觉得好笑，哪有这样的鬼故事？王小花不时朝四周看去，并没有看到之前在王大鼓老婆身上的那类东西。心便定了下来。
“我帅不帅？”余人楚已经掌握了碟仙的正确玩法，此时三个人的手都伸出食指点在那个倒扣着的小碗上，余人楚正在用着吃奶的力气要让碗有标记的那个箭头朝“帅”字走去。
翠儿姐觉得没意思，开口叫上王小花，“你来吧。”
“我？”因为现在玩游戏的镜头很有可能会留下来的，这个栏目会留下临时工的身影吗？实际上华哥跟达叔都是不出镜的，更加谈不上临时工了。不过看到达叔点头后，不喜欢恐怖游戏也只能去接手。
妙玉生对这游戏也不感兴趣，只有余人楚兴致勃勃地在问问题然后答问题。
妙玉生小声地在王小花的耳边问王远志的事情。
在自己六年级的时候好像出过大事。后来王远志就休学住院去了。
学校的窗外漆黑一片，记得自己读小学的时候还没有围墙的，只有各种杂草，还有一些树木。最记得的是那棵高大的橄榄树，上面会长一些果实，并不多，但是又大又黄，看着就很诱人。可是这棵树斜着长在学校后面的那条浦尾河上。浦尾河当时还有过膝的水流，水是不深，但是这个河很深。如果摔下去也是很危险的，所以基本没有人敢去摘那里的橄榄。
不对，王小花突然想起是有个同学很擅长爬树，自己还吃过他摘的橄榄。叫什么名字来的啊？一时想不起来。只记得好像是王远志死党。后来好像就是因为在一次放假的中午去摘那橄榄，掉进了浦尾河，说是被摔晕然后被那不深不浅的河水淹死了。
王远志的死党？谁来的？为什么自己会忘了他的名字？
“再后来呢？”王小花突然被妙玉生的问话吓一跳，这种氛围太容易吓人了。
后来呀，后来……
感觉一直在玩游戏的余人楚不对劲，他抖得不正常。
抬起头来，也许背着蜡烛光，余人楚整个人都像散发着黑气。
好像有人剧烈地推着碗移动。王小花和妙玉生同时抬头互视一眼，又同时望向正在愈发奇怪的余人楚。
不可能，哪有人的手指有这样的大力气，三人手指尖的碗开始在那张东倒西歪地写满大大小小汉字的布上飞快移动。停一下又刷一下移动，然后停一下，又刷一下移动。不停地循环。
王小花注意到那几个字。
海。浪。王。海。浪。
似乎轰然巨响，王小花想起了那个名字。
王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