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玫瑰
又是一年临近七夕,夜晚沿着河边散步,暗夜的风吹得让人欣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沟街旁熟悉的花店楼下。
橱窗里,马路边,一丛丛深红色玫瑰安然美好而整齐,只见插花小妹抱着一捧捧还未拆开包装白色袋封口的玫瑰走进去,一边,挑开保护膜,花朵霎时就在手中绽开了,她忙着又一朵朵插进那些捧花里,当我再走的近一些,偌大的位置,竟找不到百合花,被一团团红铺满了。
两只百合,谢谢。这大概是一种习惯,小妹忙得没有抬头,但听得出是我的声音,于是便在身后的木桶里,取出两只白色昆明白百合,而她的腿上,仍散落着几只玫瑰。
“怎么,这么小了?”我带着一丝不悦的语气问道,在室内明黄色的灯光下,看了看,花朵较之前小而单薄,只有三只花苞,看着有些可怜。
“姐,最近没怎么再进呢,你知道的,七夕,都是玫瑰… ”顺着她的话,目光由百合游离向身旁最近的一束玫瑰手捧花,它是那样被紧促铺满的炽烈,就像爱情,仿佛是那样鲜活的逼近回忆里一般,让人甜腻。
满地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无人问津,当我走在回途的路上,想起,一个女人的眼神,柔弱的像花入泥。
紫,是一个仍在花季却心思老去的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老道外院子里的花棚车里,十几岁的年纪,那时,并不知孤独,她梳着一个小辫儿,一个人在车棚里坐着,仿佛装扮成待出嫁的小姑娘,她是那样的期待爱人,从小到大,渴望温暖。
五年前在她的婚礼前夜,我去帮忙装饰房间,当看着素白一身的婚礼服的她在上妆时,我问她,紫,你幸福吗,她微笑着,摆弄着素淡的耳环,说,“他待我很好,他会每天做好晚餐、早餐,等我回来…”
但,有人为她不平,甚至她母亲更不愿意,紫的男人,一直没有太稳定的工作,窝在一家器材修理店里帮忙,而紫,在一家公司做财务,一米七的身高,白净,得体。
准备房子也还是住在亲戚那里,甚至连彩礼钱都免去…
她向母亲讨要了嫁妆,欢天喜地得布置新房。看着她扬起自信的笑容,不知说什么,幸福,是冷暖自知的,也是她得理解,或许旁人不明。
幸好,婚后,他仍能为她,剥好每一只虾,不厌其烦的听她说话,我常常看见她录家庭视频,纪念日,新年,没有落下。
心想,有了孩子,三口之家其乐融融,房子虽然拥挤些,她心满意足,说不曾求什么,有爱就够了。
去年夏天,十年同学聚会,她们相约在华梅西餐厅,她挤着公车从平房转车到道里,一路,大汗淋漓。
席间,坐在桌前,见到那些往日的同窗,嫁做人妇或是娶妻生子,风华依旧,一开始便只是叙旧,聊起当年,曾叫小武的男孩,为她在楼下谈着吉他的浪漫...
后来,对面的聊起时尚,口中多是谈论着让人咋舌的大牌,旁边的谈起旅行,“我们刚去了澳洲…”
她,不自然得抿了抿唇,在交谈间不知如何开口渐渐沉默,忽然,她看到那款心仪已久的拎包,在另一个,曾经要好欣的身后随意的露出一角,目光瞬时缩了回去。
再一转眼,曾经她也爱慕过的人,与那女子谈笑风生,成了璧人。
回去的路上,她逐渐沉默,翻腾得滋味涌入心头,一直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
“我要买个包。”回到家,她悄悄地,一边端着打鸡蛋的白碗,一边对着厨房外的男人说话,他没有答话,在旁玩着游戏。
而后,她放下碗走过去,又对他说了一遍。
“多少钱?三千多吧。”
他看了看她的眼,有些疲惫,有些局促。
“下个月,宝贝,等我再攒攒钱,信用卡还没还呢。”
他放下了耳机,将她安稳在沙发上。
“是不是累啦,我去做饭…”
她的眼垂了下来,看着他也在忙碌的背影,她几乎快要原谅他了,虽然她知道,每当说下个月的时候,都不过是再拿另一件事哄过去,转移她注意力罢了。
那天,也许是在外忙着,不知缘由他回来迟了。
而当她下了班,手忙脚乱得急匆匆的回到家门口,只见孩子在地上啼哭,他的姨妈正指挥着两个人,往家里的小屋里搬东西,她有些慌,忙急了,“你们,干啥呢?”
“啊,我的货到了,没地儿放了。”姨妈,微胖的身体,如粗树站着不动,看着他们,她最近做起了微商,压货是自然的,她轻描淡写地回都没看紫一眼。
不行,孩子的东西… 她站在小屋的门口,望着他们挪出了一个地方,孩子得玩具稀里哗啦倾泻一地,可东西太多,多一个人也进不去了。
直到他们走了,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和孩子一起哭了起来。
他爱她吗?在某一刻,她忽然很认真地想,这房子本就是姨妈和婆婆的,如今要用也说不得,只是生活骤然而逝,从前她仿佛浸泡在蜜糖罐里麻木的人也醒了,他们还没自己的房子...
这便是此后余生了吗?
......
她哭的刺骨的冰凉,却也收拾好眼泪。当他回来,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切菜,吃饭,喂孩子,睡觉,微笑。
然后,深夜,看着,他电脑亮着的屏幕上的光影...
还有,搂着她入怀说的话,老婆,以后赚钱了一定给你买那套房子,落地窗算什么呀...
紫辞职后一天,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去了趟银行,查了查余额,掂量了一番,便回去收拾行装。
“云南的机票还好够了,几年了,从结婚后就没出过远门了。”
她凉笑着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往回走着。
“什么,你不早说?”
当她轻描淡写的,坐在茶几旁,那男人的目光向着她的脸,满是恐慌。
给你买包,这就给你买包… 他蹲下来,如弃婴般依偎。
她站了起来,看着孩子,脸上挂起一丝又一丝的沉默。
......
夜,她一个人,住进了一间宽大而舒适的酒店房间,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柔和的灯光,床边,有一双叠成天鹅造型的手帕,和一朵暗红色玫瑰,正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