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马绍尔群岛战役（四十三）

30日傍晚，在防空洞里憋屈了一天的古贺命令角田，驻塞班岛、关岛的陆基航空兵倾巢出动，利用黎明时分视线不佳的有利时机偷袭美军航母舰队。这对角田那些初出茅庐的飞行员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三三两两飞抵美军舰队上空，在“地狱猫”和防空炮火的打击下不但一无所获，反倒付出了惨重代价。奉命出击的70架战机中有30架未能返航，另有25架在暗夜起降时严重受损。在连续遭遇两轮打击之后，作为决战部队的第一航空舰队元气大伤。角田高调宣称夜袭“击沉美军重巡洋舰1艘，重创战列舰1艘、重巡洋舰2艘”。

4月1日中午，斯普鲁恩斯开始率队向马朱罗返航。汇总战果，美军共击沉日军辅助舰船29艘，另有17艘遭到严重损坏，在空中和地面被摧毁或损坏的日机竟有214架之多。美军只损失飞机25架，阵亡飞行员和机组成员18人，所有舰船无一损失。

美军绝尘而去当然不会通知日本人。一时间日军的帕劳基地人心惶惶，似乎美军的两栖登陆就在眼前。继续在帕劳呆下去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联合舰队司令官被美军打死或俘虏那人就丢大了。“咱们一起出击，一起捐躯吧！”古贺对参谋长福留说，“山本死得正是时候，我很羡慕他。”

早在特鲁克遭空之前，古贺已经向永野汇报请求为联合舰队司令部寻找新址，增建必须的军事设施。军令部提供的候选地点有三个：塞班岛、新加坡或棉兰老岛的达沃。马绍尔群岛失守之后，美军下一步的攻击目标无疑是塞班岛所在的马里亚纳群岛。如果将那里当作驻地，估计很快就要再次搬家了。新加坡倒是个理想的场所，不但靠近巨港油田用油方便，且那里水浅美军潜艇不易潜入。但是新加坡距主战场太远，从顾全脸面和鼓舞士气两大因素出发，搬过去实在说不过去。这样新址就只剩下达沃一地。

古贺原定在4月1日启程。角田从塞班岛派出3架飞机前往帕劳，准备送古贺一行前往达沃。事实上美军舰队第二天就收兵返航了，但联合舰队司令部判断次日美军仍会前来攻击且可能伴随着两栖登陆。古贺于是将撤退时间提前到了31日晚上。

当晚21时30分，前来接应的3架飞机在科罗尔水上基地降落。一众司令部要员开始乘橡皮艇驶向飞机。就在他们准备登机之时，岸上突然有人高喊“敌机来了，快起飞吧！”当古贺等8人、福留繁等11人分别登上一号机和二号机后，水上飞机就匆匆起飞了。

川西二式大艇是日军当时性能最好的水上飞机，满载燃油14000升。但这两架飞机在塞班岛起飞时并未加足燃油，只加了8000升。理由是如果加满飞机起降时易出事故。8000升燃油在正常巡航速度下可以飞行3500公里，从塞班经帕劳再到达沃仅2500公里，看起来似乎是足够了。如果能在帕劳再补充一次燃油那就更保险了。但因预料美军的空袭随时可能来临，两架飞机来不及补油就匆忙起飞了。

飞机起飞不久就遭遇到恶劣天气，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不过帕劳实在危险，福留和航空参谋小木一郎少佐一言不发，飞行员只能继续向前飞行。一号机飞行员是第八五一航空队的难波正忠大尉，它曾多次飞过这条航线。但是二号机驾驶员第八零二航空队的冈村松太郎中尉却是第一次飞这条线路。当听到“敌机来了，快起飞吧”的喊声之后，冈村立即启动发动机准备起飞。此时给参谋长等人安排座拉的副驾驶今西善久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冈村笑着对今西说，“嘿嘿，空速管盖忘记打开了”。今西听后吃惊地说：“啊呀！那可糟了！”冈村却没在意，一踩油门便升空去追赶比他们早5分钟起飞的一号机去了。期间今西曾几次试图打开空速成管盖，未获成功。

二号机起飞两个半小时后，来自一号机的无线电信号中断了。古贺大将所乘的飞机就此神秘失踪，机上人员无一生还。没人知道那架飞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据推算，一号机失踪地点距棉兰老岛约180公里。日军很快组织对飞机可能失事的水域进行了搜索，连飞机的碎片都没发现一块儿。几天之后，日军认定一号机上的人员全部遇难。

古贺的命运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关于他的死因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一说他和山本一样遭到了美军伏击，一号机被美机击落，身受重伤的古贺被一艘美军潜艇救走。这种说法显然不太可信，美军没有关于伏击和打捞古贺座机的任何记录。况且此事如果属实，即使战争期间美军暂时保持沉默，战后也一定会对外大肆宣扬的。另有一种说法，古贺因对战局绝望选择了自杀，坠机不过是欺骗公众的谎言而已。最后一种说法是，古贺一号机因油料耗尽坠落大海，这种说法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哪种说法属实，反正古贺已经不知去向。在不到一年时间里，联合舰队先后失去了两位司令官，都是乘机在前线阵亡的。巧合的是，两位参谋长都非常幸运。在飞行了三个小时之后，二号机怎么也找不到此时理应出现在机翼下边的棉兰老岛，看到的只是茫茫大海。一阵忙活之后，他们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岛。在对照地图仔细检查了岛的形状以后，冈村和今西发现原来飞机已向北偏离了近300公里。经计算还要飞行一小时才能飞抵达沃，但是飞机上的燃油只够飞半小时了。

4月1日凌晨2时，二号机油料终于告罄。今西通知福留参谋长准备紧急降落。借着微弱的月光，福留看到左前方有一个狭长的岛屿，那应该是宿务岛。飞机降落时月亮突然隐入了云层，茫茫大海上一片漆黑。飞机很快失去了控制。福留本人是一个老练的飞行员，他摸黑向前，手里还提着装有“Z计划”的公文包。他伸手越过驾驶员肩膀抓住操纵杆用力向后一拉，企图阻止笨重的飞机下冲。但他显然用力太猛了，飞机侧身翻着筋斗坠入大海。

海水很快淹没了福留。但他此时并不惊慌，反正仗已经打败了，这样死去也许最好。此时他尚不知古贺的一号机已经失踪。福留本能地抓着那个公文包，和其余众人艰难从飞机残骸爬出。几个人试图取下救生艇，但飞机已经起火燃烧，火光把海面照得通红。除一名二等飞曹因着水时右腿被切断失血过多而死、福留腿部受轻伤、通信军官山形中尉手部负伤之外，其余人都安然无恙。落水者游到了一起，面向飞机敬礼并唱起了军歌。副驾驶今西为未能取下空速管盖造成如此重大事故流下了伤心的眼泪。随后众人以北斗星为指引向北游去，不多时便自然分成了三伙。最年轻的谷川和下地两人说了声“给自己人送信去”就率先游走了。

公文包很重，福留浮在水面非常困难。他伸手抓住了一块坐垫，朝隐隐约约的宿务岛海岸游去。也不知与激流搏斗了多长时间，也许有几个小时吧，拂晓时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人年龄小一些可能已游到前面去了——可见福留平时的人缘也好不到哪里去。福留瞥见远处好像有一根高大的烟囱，仔细辨认那是阿萨诺水泥厂，现在它已被日本人改名为小野田水泥厂。该厂位于菲律宾中部日军司令部所在地宿务市以南约10公里。尽管岛上可能有菲律宾游击队存在——前第十四军司令官山下奉文说过“每一个菲律宾人都可能是游击队员”——但知道友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福留还是长出了一口大气。

那个重要的公文包还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福留繁

川西二式大艇

菲律宾游击队

老年福留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