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西夜话】新集凤凰山道士考

来 源:《迁西文史内参》(迁西县政协文史委员会主办,王书珍主编)2011年第1期(总第001期)

作 者:李岫春

撰稿时间:2009.10

在清嘉庆年之前,凤凰山南海紫竹院只有两间草房,没有佛像,没有佛堂,也没有在山道士。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840年左右新集南刘庄人李芬上山入道。

李芬,祖籍本县马蹄峪。其父娶过两房媳妇,前妻赵氏无儿无女,中年而逝;续娶姚氏生四子:长子李芬,次子李成,三子李景,四子李和。嘉庆四年(1800年),李芬兄弟四人从马蹄峪迁到刘庄,那一年李芬大约20岁左右。他60岁左右入道,羽化时84岁左右,粗略推算,在世的时间应在1785—1870年之间。

李芬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出嫁以后,妻子也因病而亡,为了生计,他随人去了关东挖人参。当时关内许多人都跑关东挖人参赚大钱,去了数年之后他也攒了一笔钱,六十岁左右时因感体力不支决定回家,他想,有了这笔钱,投奔两个女儿后就可以安度晚年了。可当他走到迁安建昌营时,心里却忽生一念:我何不将钱寄存起来先回家看看,到时候也好有个退路。于是,他把银子寄存在建昌营的一家客栈,找了个要饭的罐子,扮成了一个要饭花子,在罐子里放了些散碎银子,上面盖了些稀粥烂饭,一路讨饭回了刘庄。大女儿见他如此寒酸,说:“你上我妹妹家吧,她比我日子好过。”于是他来到了二女儿家,二女儿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愿收留他。其他兄弟子侄们对他也是冷眼相待。他见骨肉之间竟然如此薄情,似乎一下子看透了这个世界,于是便提着罐子上了凤凰山。

那时山上只有两间草房,是刘庄人盖起来做庙舍的。住了几日之后,他去了建昌营,驮回了寄存在那里的银子,发愿重修凤凰山,终生与青灯相伴。当消息传到两个女儿和兄弟子侄们那里时,他们陆续来到了凤凰山向他道歉,真诚请他下山,并争抢着抚养他,但对于他们的劝说和诚意他早已置若罔闻。

李芬入道后成为凤凰山第一代龙门派法师,法号“真法”,后人称他为“开山祖师”。他性情慈悲、乐善好施,在民间享有很高声望。

李芬寿终时八十四岁,后人将其安葬于刘庄李氏坟茔,并在凤凰山上为他建了衣冠冢。刘庄的乡亲们在紫竹院为他治丧七天,场面空前隆重。下葬那天,山上的鸽子铺天盖地飞来为他守灵,直到下葬后方才散去。有人说这是李芬的德行感动了山禽,也有人说是李芬经常喂养它们的缘故。

继李芬之后,凤凰山南海紫竹院共有六位在山道士,他们是依次是马祥元、赵祥珍、马宗亮、傅立机、王恩波和李彬。

马祥元(1833—1911),原籍兴城镇南观,后迁李庄子。他最初在下寺五峰寺朝阳洞修炼道家功法,据说他能将手伸进滚开的油锅里取铜钱。妻子知道后,几次到寺内哀求他回家,他非常反感,一日竟自阉其身,让人转告妻子就当他死了,此后便上了凤凰山。他道法精深,精通周易,卜卦算命、风水面相无一不通。据说,他还知晓许多仙家秘事,每逢二月十九便如数家珍般说出到凤凰山聚会的各路神仙。晚年得了眼疾,有人劝他去开滦医院。他有个义子,身大力粗,一路背他去了开滦医院。医院有个大夫见他眼睛灿若明珠、炯炯有神,断定他一定是个修炼得道的人物,于是就说得把眼睛挖下来才能治好,其实他是看中了马祥元的眼睛——那是个宝贝,别有用场。马祥元察觉到对方的心机,于是对义子说:“咱们今夜回去吧!”义子说:“病还没治好,怎么说走就走?”马祥元说:“如果不走,明天就得躺着出去了。”于是两人偷偷遛出病房,来到一个角落,义子说:“这院墙这么高,像监狱一样,怎么出去啊?”马祥元说:“不怕,你背着我,合上眼就是了。”义子背起他,刚合上眼,须臾便到了院外。之后,二人趁夜回到了凤凰山。回山后有人劝他到别处医治,他说:“不治了,我要归位了。”时日不多,便坐化在了南海紫竹院。

赵祥珍(1865—1946),祖籍本县苇子峪,与马祥元为师兄弟,生平事迹不详。

马宗亮(1875—1955),原名马君,祖籍新集镇辇各庄。他中等身材,白髯齐胸,颇有道家风度。又精通周易,善于占卜,山下百姓有了难事儿常去求他。据说,之前他曾在口外的一处寺庙为道,几年后的一天夜里忽生一梦,梦见菩萨对他说:“你该回你的家乡去了,那里有一处寺庙,庙门朝西,有三间正殿,西首有两间配房,那儿才是你的归宿。”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但以后又几次做同样的梦,于是便打点行装悄悄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据传,在回家的路上,师傅故意给他设置了重重劫障,是他凭自己一身本领,一路掐诀念咒、斩鬼捉妖,才最终回到了家乡。他先是到了现在东莲花院乡的洪门寺,当时那里的寺庙很大,有和尚数十人。其中有个老和尚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声名狼藉。马宗亮到了寺里,夜里见有许多童男童女走来走去,他识别出那是蛇精鬼怪所化。他感觉寺庙的格局也与梦中的大不相同。他勉强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匆匆离去。随后又去了腾云涧平台寺,见寺庙形制与梦中所见相差甚远,随后又来到了凤凰山。到这里一看,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于是便住了下来,做了道长。97岁时羽化于辇各庄,凤凰山有他的衣冠冢。

傅立机(1907—?),俗名傅万明,又名傅小辫,生于1907年,祖籍本县新集镇松木庄子。早年出道于北京白云观,出道之前脱俗立愿,自阉其身,1946年从白云观来到凤凰山。他有好多道家绝活,传他能通过发功让空碗盛满香油,只要病人喝下很快就会痊愈。又传,他能将手伸进烧开的油锅而毫无损伤。建国初年大佛教活动猖獗,他因参与其中曾被拘禁一年,释放以后于1954年离开凤凰山去了东北黑龙江省集贤县的一个寺庙。“文革”期间曾经返乡,因家中生活困难,数月后又返回了集贤。离家前在父母坟前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此后一去未归。在凤凰山住山的五六年间,他经常游方募化,来往于白云观与北方各大寺庙之间,每逢庙会都会举办大型活动,为凤凰山的建设做出过一定贡献。

王恩波(1904—1951),本县新集镇新集村人,先为“在家道士”,其间吃素有年。其子参加革命后,因与儿媳一起生活深感不便,加之性格古怪,于1946年上山为道,1951年病逝于紫竹院。

李彬(1917—1973),本县新集镇新集村人。据说他在上山之前曾患有精神疾病,平日不务农事,厌于家务,却很乐于帮别人做活。一次他和本村王贺谈起自己的苦恼,王贺劝他去凤凰山。李彬愿意上山,只是担心老道不肯收留。王贺与老道们素有来往,于是答应为他说和。当时马宗亮、赵祥珍两位道士年事已高,正苦于吃水困难(山上无水,须到山下去挑),听王贺一说马上应允。1966年夏秋之交,紫竹院被红卫兵拆毁,李彬也被驱逐下山。1967年,李彬自缢身亡。

昔时凤凰山南海紫竹院与北京白云观多有往来,至今白云观仍有凤凰山的历史档案。有感于当年道士们的归宿,有乡人叹曰:“一带仙台作忘川,时空碾碎旧时砖。山中几座道士冢,总有清风送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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