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秦祖、壤驷赤：五泉山上三贤祠（下）

沿此上行

民国范儿

小狮子

参观完秦祖祠，沿着祠堂右侧的台阶继续向上攀登，在上面的一截平台上并列着两座祠堂，祠堂的左侧有一块空地，上面摆放着一个碑额及一块石碑。廖海洋和王家安走到碑前仔细辨认，我也凑近看了看，上面的文字一大半已经磨泐了，于是转身看祠堂。从外观看过去，这两座祠堂与刚才看的秦子祠体量相当并且建造手法完全一样，只是回廊的木桩更显旧味。

古碑额

读碑

左边的祠堂上悬“壤驷子祠”匾，门口抱柱联乃是刘尔炘所撰：任人间倒海翻江，逐宇宙新潮，正学莫忘宣圣统；愿我辈横山范水，趁春秋佳日，大家来拜上邽侯。

壤驷子祠

王家安向我简述了该联之佳，而他本人乃是甘肃省楹联协会秘书长，在撰写对联方面很有成就。未曾想我来甘肃寻访三贤，查到的史料也基本是古今人为三贤所撰对联，看来当地撰写对联有着悠久的传统。

回廊

关于壤驷赤资料，《世本·秦本·氏姓篇》中说：“壤驷氏，秦壤驷赤。”可见他复姓壤驷，名赤。《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对他的记载为：“壤驷赤字子徒。”而《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中则说：“壤驷赤，字子从。”繁体的从字作從，该字与徒字相近，想来是字形之讹，但究竟是《史记》对还是《孔子家语》对，难以寻得史料来旁证。但是《左传》中却记载有如下一大段史实：

秋，二子及齐师复围郈，弗克。叔孙谓郈工师驷赤曰：“郈非唯叔孙氏之忧，社稷之患也。将若之何？”对曰：“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叔孙稽首。驷赤谓侯犯曰：“居齐、鲁之际，而无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于齐以临民？不然，将叛。”侯犯从之。齐使至，驷赤与郈人为之宣言于郈中曰：“侯犯将以郈易于齐，齐人将迁郈民。”众凶惧。驷赤谓侯犯曰：“众言异矣。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犹是郈也，而得纾焉，何必此？齐人欲以此逼鲁，必倍与子地。且盍多舍甲于子之门，以备不虞？”侯犯曰：“诺。”乃多舍甲焉。侯犯请易于齐，齐有司观郈，将至。驷赤使周走呼曰：“齐师至矣！”郈人大骇，介侯犯之门甲，以围侯犯。驷赤将射之。侯犯止之，曰：“谋免我。”侯犯请行，许之。驷赤先如宿，侯犯殿。每出一门，郈人闭之。及郭门，止之，曰：“子以叔孙氏之甲出，有司若诛之，群臣惧死。”驷赤曰：“叔孙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犯谓驷赤曰：“子止而与之数。”驷赤止，而纳鲁人。侯犯奔齐，齐人乃致郈。

秋季，武叔和公南二人与齐军再次包围郈地，但没有攻下。武叔对郈地的工匠官驷赤说：郈地不仅是叔孙氏的忧虑，并且是国家的祸患，这应该怎么办？驷赤回答说：我的事业在《诗经·唐风·扬之水》这首诗的最后一章的四个字上。他所说的四个字乃是“我闻有命”，驷赤之意乃是接受叔孙之命。

叔孙闻言向驷赤叩谢，驷赤对侯犯说：处在齐鲁两国之间，不侍奉其中一国必定不行。您为什么不请求侍奉齐国来统治百姓，否则的话，他们将会叛变。侯犯听从了驷赤的所言，等齐国的使者来到时，驷赤和郈地人宣布：侯犯准备把郈地与齐国做交换，齐国人准备迁走郈地的百姓。郈地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很害怕，驷赤又对侯犯说：众人与您意见不同，您不如把郈地跟齐国人交换，齐国人想借此逼迫鲁国，必然会加倍给您土地。同时他提醒侯犯，要多准备一些皮甲武器，以防意外。侯犯听从驷赤所言，就将一些皮甲放在门里。等齐国官员到达郈地后，驷赤派人私下散布说齐国的军队到了，郈地人十分害怕，他们拿起侯犯准备好的皮甲包围了侯犯所居之处。后来侯逃到了齐国，而齐国人就把郈地送还给了鲁国。

从这段史实来看，驷赤很有计谋，但他是不是就是孔子的弟子壤驷赤呢？后世有不同说法，既然《左传》中把他称为驷赤，而《世本》中则称孔子的那位弟子复姓壤驷，如此说来，这两者不是一个人。真相如何，也只能任人猜测了。而此祠称为壤驷子祠，可见亦是认为他姓壤驷名赤。

壤驷子塑像

走入祠堂内，里面的格局与秦子祠完全相同：正前方有壤驷赤塑像，其塑造手法亦与秦子祠相同，只是壤驷赤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塑像前亦有介绍牌，上面写道：唐开元二十七年他被追封为北征伯，明嘉靖九年改封为先贤壤子，清代又改称为壤驷子。如果按照明代的改封方式，似乎他姓壤名驷赤，这种解读不错的话，可以证明《左传》中所载那段故事说的就是他。

周游列国

此祠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块屏风，右边画的也像是孔子讲课场景，左侧则是周游列国行进途中，孔子坐在两轮牛车上，众弟子步行。那时的车没有减震，也无橡胶轮胎，坐车需要好身体，否则会巅散价，他们步行翻越崇山峻岭。那时的道路不可能打隧道，翻山是极困难的事情，想来孔门弟子能够跟随老师周游列国者，各个身体倍儿棒，因为他们不仅要徒步前行，估计还要不断地帮着推车，这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坚持走下去。

石作子祠

匾额

壤驷子祠右边的祠堂则为石作子祠，此乃石作蜀的祠堂，他是春秋时冀县人，即今甘肃甘谷县。我从网上查得，甘谷县有石作蜀雕像，已经与王家安约定好，明天将前往甘谷去寻访石作蜀遗迹。然于此见到了他的祠堂，当然要入内观览一番。

石作蜀塑像

彩绘屏风

石作子祠内的情形与另外两座祠堂的格局完全相同，这个塑像也是手持一卷竹简，但他却是右手持简，这与壤驷赤正相反，不知道他二人谁是左撇子。但是石作蜀像前还摆放着几盘塑料花，另外两座祠堂内却没有，如此说来，三贤中的石作蜀更受当地人待见。

三贤祠背面

参观完这三座祠堂，由此而了解到整个的布局：三贤祠各为一座，呈倒品字形排列，均为刘尔炘所建。我从他的文集中查到，他称其为三子祠，他还为三子祠撰过两副对联：

从东鲁圣人悟易象春秋诗书礼乐所传，为儒门要道；

俾西方佛地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说，是天下大经。

随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分西州道统；

抱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字，为北地儒宗。

可见刘尔炘认为三子从孔子那里学成之后，把儒家思想传播到了秦地，所以此三子乃是北地儒宗。

伏羲殿

参观完三子祠，继续向上走，后面则是伏羲殿，此殿的前门扇未上油漆，用力推了推未能推开，只能隔窗向内张望，看到里面有几尊塑像。王家安认为伏羲塑造得太年轻，廖海洋认为应该就是这模样。其实这就如同刚才看过的三子塑像，那时又没有照片，令人不可能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而我看过一些画像，所绘三子形象与刚才的塑像开脸完全不同，究竟谁是谁非，没人能给出有依据性的结论，所以对先贤的崇敬，存乎其心即可，至于他们长什么样，每个人可以在心里予以描绘。

望来堂

伏羲殿的右侧有一高阁，王家安介绍说，此阁原本处在城内，后来因为残破，被刘尔炘花巨资迁移到了此处，而今这里作为刘尔炘纪念室。我到甘肃能够看到三子祠，当然要感念这位刘尔炘，于是跟随王家安东穿西绕前往此阁。

望来堂对联

穿过回廊，走到此阁门前，门楣上嵌“望来堂”三字，左右两侧的对联是：正学废兴关世运，斯文绝续在人才。未等两位先生张口，我就念起了这副对联，真可谓近朱者赤。王家安和廖海洋均为撰联高手，他二人看我吟诵此联也笑了起来，王家安介绍说匾额和对联均是出自刘尔炘之手，有意思的是，阁上的另两层还有另外的名称。

刘尔炘胸像

望来堂的门前依然有“游客止步”的告示，王家安顺手拉开，带我走入其中。一楼大堂颇为敞阔，已经做了现代化改造，正前方摆着刘尔炘胸像，周围则是一些字画作品。两侧有十余块展板介绍着刘尔炘的生平业绩，每一展板的题目均为四字句，比如第一块为“以工代赈，重修五泉”。上面用几百字来介绍刘尔炘是如何修复五泉山景区的。

一楼

汉服打扮

另一侧有一块展板的题目是“师承理学，不落窠臼”，王家安特意向我介绍刘尔炘乃是理学大家，可惜因其书名太甚，少有人关注这一点。为此，王家安又带我走到此阁的对面一侧，这里有一半廊式建筑，其名万源阁，墙上嵌着刘尔炘所书“兰州五泉太昊宫记”。王家安介绍说刘尔炘书法兼善多体，此为隶书代表作品。此碑刊刻得颇为传神，其字体因是本自《爨宝子》，但是又略微融入了清道人的颤笔。

刘尔炘法书

舞剑

走到这里，我很想歇息一下发软的腿，但有一人在这里舞剑，他的一招一式特别投入，我很担心他万一失手会砍到我的相机，于是没有歇息，就跟着两位先生继续下行。

必归于儒

大雄宝殿

此次是从另一侧向下走，穿过一个侧门，进入了佛寺内，此侧门的内侧上书“必归于儒”，左右两侧的对联则是：遗世任谈罗汉果；匡时须入圣人门。王家安特意向我讲解了这副对联，他说刘尔炘修建五泉山时，同时也修复了该寺，但他仍然认为传佛道当家当以入儒为归。可见儒学在他心中之重要，想来这也是刘尔炘为三贤每人建一祠堂的原因所在。

祭拜

烧香

佛寺正门

从寺庙内穿行，看到香炉上写着“濬源寺”，大雄宝殿门前有不少中小学生在那里跪拜，香炉前也有几位学生在上香。看到此情此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王家安瞬间窥得我的心理，他笑着说说不定他们只是来求金榜题名，因为年轻人根本不管这教那教，有用就好。而这正是我无事多忧之处，这种做法正表达了年轻人的功利心，一切都务实，少有人在意理想，如果我能在三子祠前门看到有年轻人在那里祭拜，想来就没有这些无事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