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五十周年纪念 | 是什么拯救了美国人抑郁的 1968 年？
作者：温杨
（科学声音新媒体科普创作训练营第一期学员优秀作业）
1968 年，是美国社会动荡的一年。
这一年，著名的黑人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在田纳西州一家汽车旅馆二楼的卧室阳台上，被人枪杀；民主党内被寄予厚望的总统候选人，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也步了他哥哥的后尘，在众目睽睽下被刺杀；越战神话的破灭，和美国国内日益高涨的反战情绪，让骄傲自豪的美国人民逐渐意识到，美国精神不代表正义和胜利；还有美苏的全面争霸，苏联在太空“战场”上的步步紧逼……
这一年真可谓是社会动荡，民心惶惶，美国人民亟需一剂强心针，一场节日狂欢。就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前后，这场狂欢来了——阿波罗 8 号任务顺利完成，同时有一张照片成了最大惊喜。甚至在当时还流传着一句话：感谢阿波罗 8 号，感谢你们，你们救了 1968 年。
阿波罗 8 号的任务究竟给美国人民带来了怎样的饕餮大餐？又是怎样的一张照片成了最大惊喜？故事，要从当年的 8 月说起。
1968 年 8 月的某天，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某间办公室里，因为一条苏联可能在年底发射绕月飞船的情报，让局长詹姆斯·韦伯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阿波罗 8 号任务难度大幅升级，直接从阿波罗 7 号的载人绕地低轨道飞行，一步跃进到“载人上天-前往月球-绕月飞行-返回地球”。这时离阿波罗 8 号正式发射只剩 4 个多月的时间了，一切工作都要抓紧准备。
阿波罗 8 号的指令长弗兰克·博尔曼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任务的调整，他自信任务的升级不会给自己造成困难，反而会让他更有发挥的空间；原指令服务舱驾驶员迈克尔·科林斯，因为做颈椎间盘手术，而被他的替补詹姆斯·洛威尔替代，这对于迈克尔·科林斯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他恢复后被安排上了大名鼎鼎的阿波罗11号，担任“登月史上最强辅助”，协助登月第一人和第二人完成登月；登月舱驾驶员威廉·安德斯此时倒是不置可否，因为这次任务没有携带真正的登月舱，作为没有登月舱的登月舱驾驶员，他的任务主要是观测和拍照。大家记住这个听起来“无所事事”的安德斯，回忆一下开头我们说的那一张“惊喜”照片，然后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我们继续往下说。
图：威廉 · 安德斯 William Alison Anders
4 个月飞逝而过，很快到了 1968 年的 12 月 21 日，美国东部时间 7 点 51 分，土星 5 号运载火箭搭载着阿波罗 8 号飞船升空了。2 个多小时后，三级火箭点火，再花 5 分钟的时间，将飞船的速度从第一宇宙速度，提高到了第二宇宙速度，阿波罗 8 号正式踏上前往月球的旅途。在飞船远离地球的过程中，三名宇航员代表人类，第一次用肉眼看到地球的全景。
飞船在从地球飞往月球的旅程中，总体上是比较平静的。除了自信的博尔曼成为第一个患上“太空适应综合征”的宇航员，在船舱里上吐下泻；调皮的洛威尔在第一次电视转播的结尾，祝他的妈妈生日快乐（插一句题外话，洛威尔妈妈应该就是收到深空生日祝福第一人了）；目前为止没什么存在感的安德斯，只有在电视转播的时候，才有一点镜头，他像每个宇航员上太空之后都爱玩的那样，不停地凌空转动他的哈苏相机。飞船在这个过程中，也是有自转的，为了让飞船受热均匀，防止向阳面和背阴面温差过大，导致隔热板断裂或燃料舱爆燃，阿波罗8号进入了大约每小时转一圈的“烧烤”模式。
就这么旋转飞行 69 小时后，阿波罗 8 号小心翼翼地切入了绕月轨道，这时候飞船离月面 110 公里，三名宇航员即将开始他们长达 20 小时的绕月十圈之旅。
绕第一圈的时候，洛威尔在通报了飞船状态正常之后，很快就向好奇的休斯顿地面中心，描述了他看到的月球表面，他说：“月球表面基本都是灰的，没有颜色，看起来像石膏或者灰色的沙子。我们可以看清很多细节……”
环形山、环形山，月球表面到处都是圆圆的、大大小小的环形山。第一圈时，安德斯还通过舷窗，兴致勃勃地观察，等到了第二圈、第三圈，无处不在的环形山，看得安德斯都仿佛出现了视觉疲劳，他既不像博尔曼要负责控制飞船，也不像洛威尔要负责导航，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
休息不足，再加上观察对象既没有颜色又不断重复，哪怕第二圈的时候来了一次电视转播提了提神，但等到了第三圈结束，安德斯还是不免觉得无聊起来。
就在阿波罗 8 号，第四次从月球轨道的远端，向着月球背面飞行的时候，安德斯正在介绍自己看到的又一座环形山。他并不知道，就在下一刻，这次旅行最大的惊喜，一个地球送给宇航员们的圣诞礼物，就要来了。
UTC时间 12 月 24 日 16 时 38 分 33 秒，安德斯突然惊呼了起来：
哦，我的上帝！看那里！那里地球正在升起来。哇！这太美了！
博尔曼和安德斯开了个玩笑：“哈哈，别拍那个了，那个不在我们计划内。”
UTC 时间 16 时 38 分 45 秒，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人类历史上第一张黑白“地出”照片诞生了。
我们每个人都见过日出，可是只有航天员才能见到“地出”。
图：“地出” 黑白照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的“地出”现象，和在地球上看到日出、月出现象，是存在本质上不同的。不同在哪里呢？地球上看到的日出和月出，是由于地球自转引起的。但是月球和地球是有潮汐锁定的，月球的一面永远对着地球，所以这个“地出”，并不是真的地球从月球那一面升上来，而是由于飞船的快速飞行造成的视觉现象。可能有人会想，为什么绕月飞行到第四次，地球才出现在宇航员的视野里呢？这是因为飞船一直在旋转，舷窗又太小，前三次都没能看到。
这里插个题外话，关于谁是第一张黑白“地出”照片的拍摄者，还曾经引起过一点小争议。大概是由于过度疲劳产生的记忆错乱，博尔曼曾一度坚持认定，他才是这张照片的拍摄者。后来，通过录音回放，和 2013 年的科学计算，模拟了当时的场景，证明了当时由于角度问题，地球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安德斯那一侧的舷窗，所以这张照片的拍摄者的确是安德斯。博尔曼在后期也公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记忆。
拍完之后，安德斯急忙向洛威尔要彩色胶卷，他催了三遍，大约三四十秒的功夫，洛威尔就把彩色胶卷给他了，不过这时候，随着飞船的自转，地球已经继续往左，离开这个舷窗的视野了。
安德斯小声地嘟囔了句：“我想我们错过它了。”他这时候心里正懵，突然目击了特殊而美丽的景观，而那景观又快速消失了，他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时间短得让他连遗憾都还来不及产生。
然而，就在地球从舷窗视野消失不到 20 秒后，很快又在另一扇舷窗出现了。
洛威尔发现了它，他冲两个同伴喊到：“嘿！我发现它了，它在这边儿！”
UTC 时间 16 时 39 分 39 秒，也许这个秒数会有一点些许的误差，但是没事，不妨碍我们记住这个时间——安德斯在换上了彩色胶卷，并被洛威尔提醒了地球的位置之后，眼疾手快、行动迅速、构图精准、对焦清晰地，拍摄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彩色的“地出”（Earthrise）照片。不要责怪我把这么多溢美之词，堆砌到安德斯身上，这张照片实在是不平凡啊！
图：“地出” 彩照
一方面，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张从月球回望地球的彩色照片，另一方面，它太美了也太壮观了。丑陋的，荒凉的，令人生畏且广阔寂寥的月球表面之上，是一颗小小的蓝白色的星球，它被衬托得是那么精致可爱，它像广袤宇宙沙漠里，一颗宝石般璀璨的生命绿洲。
阿波罗 8 号任务中，有许多的第一次：人类第一次载人深空飞行、第一次载人绕月飞行、土星 5 号第一次载人飞行、人类第一次看到地球的全景、人类第一次拍摄了完整的地球、人类第一张“地出”照片……
阿波罗 8 号的成功，为阿波罗 11 号登月任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整个阿波罗计划都有着重要意义。这一次“旅行”，也让人们第一次意识到地球的迷人和珍贵，意识到人类在宇宙中的无助和渺小。
那张标志性的彩色“地出”照片，被《时代周刊》评为人类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 100 张照片之一，并广为传播。它启蒙了环境保护运动，带着浓厚的人文情怀，暂时挥去了美苏争霸的阴影，成为了那个时代的标志，它是阿波罗 8 号任务最意外、最珍贵的财富。
结尾一嗑
科小羽
让我们听听本文的作者——温杨同学的“结尾废话”：
大家好，我是来自厦门的学员温杨。本次的阿波罗系列故事是我们训练营开班以来第一次完整的科普故事写作实战演练。我之所以选择写阿波罗 8 号，而不是其他更知名的 1 号、11 号、13 号的故事，是由于我个人对于这张“地出”照片是特别的情有独钟！这张照片其实并不是所有知名的太空拍摄地球照片当中最美或者是最清晰的一张，但这张照片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偶然与必然，还有画面里蓝色小星球和荒凉月面的强烈对比，还有它之后启蒙了保护地球运动等等，这些都使得它变得弥足珍贵。它是阿波罗计划许多精彩故事的闪光点之一， 我把它分享给大家，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这里偷偷给大家剧透一下：汪老师准备拍摄太阳系新知的视频版，相关的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展开，绝对会让大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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