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终归要继续 | 苏敏
人活在这个世间,总会有孤独的时候,总会有内心恐惧与胆怯的时候,总会有犹豫和彷徨的时候,甚至总还会有绝望的时候。
生活终归要继续
文/苏敏
1
烈日当空悲戚,夏蝉隐林嚎啕。
斯人驾鹤西去,世间再无二叔。
那天晚上,我刚关灯准备睡觉,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我抓起手机,凑到耳边。电话里,弟弟说,二叔摔了一跤,可能不行了,赶快回家。这口吻,想必情况十分严重。不过,我并没有慌乱——摔一跤,不至于能要人性命。但昏昏睡意顿时无影无踪。
二十分钟后,弟弟发来微信:明天叫车回吧,注意安全。二叔已经走了。黑暗中,我盯着雪亮的手机屏幕,两眼干疼。那年去二叔学校,他给我煮一碗油凌凌的白菜,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白菜竟然也这样好吃;那年暑假,他拎着一瓶啤酒来到我家,尝过一口后,我们都说有一股尿骚味儿,那是我第一次喝啤酒;那年我考上师范,他站在村头扯着嗓子高喊:敏佬考起来了,敏佬考起来了……,如电影般,一个个镜头,一帧帧画面,瞬间涌了出来。我没哭。我不知道,我没哭,甚至连想哭的冲动都没有,是不是对二叔的不敬?——也许,我还抱有一丝侥幸——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二叔一家和我的父母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当年他们合伙盖了一幢三层楼房。院子局促,很小,停放几辆电瓶车便转不过身来。一幢三层的水泥楼,在县城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里,实在太不起眼。但在我们看来,这座小院子,这幢三层小楼,才是我们真正的“家”。搬到县城之后,每逢重要节日,全家人都在这儿聚会。我父母住三楼,二叔一家住一楼。二楼是三叔的,他不住这儿,将房子租了出去。每次回家,去父母那里,我总是喊二叔来开院门。进门后,二叔总要让我在他家坐一会儿,抽烟,喝茶。
五一放假,我从温州回老家,正遇上二叔家来了几个同事。那天到家时,已接近晚饭的时间。有同学得知我从外地回来,约我当晚小聚。二叔让我推辞掉同学的邀约,留下来陪同事们喝几杯。说实话,一时半会儿,我竟有些为难起来,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思来想去,和二叔说,我先去同学那里,半途再赶过来。那天晚上,等我赶回来时,二叔和同事们正喝得高兴。
那晚喝的酒,是我去年春节从温州带回去的“家烧”。之前,二叔总嫌这酒不好喝,但那晚他应该喝了不少。前年冬天,我找物流公司运了四百斤“家烧”回去,我自己一百斤,二叔一百斤,另外两百斤是同学的。到现在,这酒还放在同学家的仓库里,二叔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我没有想到,这竟是我陪二叔吃的最后一顿饭,喝的最后一顿酒。严格来讲,只能算作半顿。
我又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我在外婆家呱呱坠地。几天后,二叔用“箩窠被”抱我回家,十里山路,弯弯曲曲,翻山越岭。多年后,我因琐事跟二叔吵了一架,二叔当时生气地说:“你就一尺长啊,一尺长啊!”二叔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比划着一尺长。哎,抱我回家时,二叔十五岁,是一个白衣少年。如今再见二叔,他已全身冰冷。
二叔走后,遗体一直存放在殡仪馆。那天去看二叔,带我们的是一名瘦瘦的中年人。中年人颧骨高高突出,两眼深陷,宽大发紫的厚嘴唇上,叼着半截香烟。跟在他后面,我们来到停尸间。停尸间里,光线昏暗,凉气逼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肉味儿。两排高大的不锈钢停尸柜,摆放整齐,柜门上有红油漆标的阿拉伯数字,每一个数字后面,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五年前,我曾在这里亲手将身上尚有一丝热气的祖母塞进左边的柜子里。我依然记得那小小的柜门“啪”的一声关上的情景。在这间停尸间里,活着时互不认识的人,死后成了临时的邻居。
瘦个子中年人从屁股上的口袋里取出一双透明的一次性手套,麻利地戴上,双手五指交叉,将手套紧了紧,接着再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那一串钥匙在他手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这响声在停尸间回荡,上升,久久不能散去,仿佛每一只柜门都在这样的响声中蠢蠢欲动,欲要开启。中年人快步走到右排的停尸柜前,“哐当”一声,打开其中一只柜门。他动作极其熟练,行云流水,像打开一盒火柴般轻松自如。他那双瘦弱的胳膊却力大无比,滋啦一声,毫不费力便将二叔连着担架从柜子里抽了出来。我俯身看去,二叔闭着眼睛,脸颊上保存着惯有的笑容,那笑容我太熟悉,他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正做着美梦。
回到老家,我们请来道士,在祠堂里设了灵堂。这祠堂是我去年牵头重建的,重建祠堂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二叔为此做不过少乡亲的思想工作。没有二叔的鼎力维护,重建祠堂这事儿绝不会那么顺利。可万万没想到,我牵头重建的祠堂,二叔竟成了新建祠堂后的第一位逝者。我一直有些忐忑和自责。我的母亲当初便极力反对过我,不让我牵着个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犯了什么禁忌?假如我不牵头做这件事情呢?
二叔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按风俗习惯,要给二叔“叫茶”(我们老家,把喝孟婆汤称作“叫茶”)。夜深人静,我们一行人从灵堂走到祠堂门口,再从祠堂门口返回至灵堂,如此往返三次,给二叔灵前的三只大碗里倒茶。我们一边走一边喊:“二伢(二叔)喂,回家喝清茶,不要在路上喝浑茶哦……”,喊着,喊着,我几次都哽咽着,出不了声。
灵堂上,硕大的风扇呜呜作响,可空气仍如凝固了一般。我们头顶白布,敬香,叩首,跟着道士绕着灵台转圈儿。在这些天里,我常常分不清我的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十岁的堂弟,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敬酒。他的手那么小,手臂那么细,细得几乎拿不动那只酒杯。只差那么一点点,酒杯就要从他手里摔了下来。
太阳开始偏西,阳光依旧炽烈。七月的山野,青草味儿浓郁,蝉鸣撕心裂肺。我们最后一次来到二叔的墓地。刚修筑的墓地水泥还未干,呈灰黑色,仔细看过去,仿佛能看到仍有水珠在水泥里跳跃闪耀,还有水汽在墓地上蒸腾缭绕——此刻的墓地竟是活的。二叔的墓地旁,是祖父和祖母的墓地。两个隆起的坟墓,一新一旧,在群山间,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祖母在五前走的,祖父在八年前走的,他们音容宛在,笑貌常浮现于脑海。算算,不到八年的时间,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位亲人。如今,他们在另一个地方相聚。
山脚下,有一条快要干涸的河流,河床上,到处裸露着凌乱但并不圆润、不规则的石头,仿佛是一条石头流淌的河。如今,它早已不是记忆中那条或奔腾欢跃,或静影沉璧的河流了。除了爆发山洪,河里平时水流量很小。河水磕磕绊绊,从乱石间潺潺流动。假如这河水也有生命的话,那它小心翼翼地样子,大概是担心碰了头,崴了脚吧。水里还有鱼虾么?如果有,也一定会被这乱石撞得鼻青脸肿吧?鼻青脸肿还不算什么,可千万别搁浅,这石头已晒得滚烫,搞不好,便会成为一摊腥臭的烤虾与烤鱼了。
枯竭的河道,弯弯曲曲,从山间穿肠而过,将村庄劈成两半。想必,这应该是村庄里一条生与死的分界线吧。河的彼岸,是二叔生前的旧居,他曾在那里经营过一家小店,过着烟火人间的生活;河的此岸,是二叔亡后的新坟,一柸黄土中,他的骨殖将永世长眠。
墓地前新翻的泥土上,摆满了红色的鞭炮。那红是鲜血一般的红,它让我想起二叔摔倒后,地板上的那一滩血迹。父亲指着那块已经被擦洗干净地板时,还心有余悸,还悲痛不已。现在,我们就要和二叔做最后的告别了。从此,二叔在天国,我们依旧苟活于人间。乡亲们点燃鞭炮,顷刻间,鞭炮炸响,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山谷。用这隆隆的鞭炮声,我们告诉这座山,告诉这条河流,告诉这漫山遍野的草木,告诉一旁旧坟里的祖父和祖母,这刚来的是二叔,你们生前疼爱的儿子。
山间顿时变得寂静起来。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十多天繁琐冗长的葬礼,殡仪馆里简单而肃穆的告别仪式,火化时屋顶滚滚的青烟,那一铲烧得发红的骨头,精致的大理石骨灰盒,和这新修的墓地,一切都在不断地提醒着我们——这个世间再无二叔。
让时间回到那天中午,二叔去一个同事家吃乔迁喜酒。下午五点左右,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让同事将他送了回来。
回家后,同往常一样,小叔、弟弟和二叔坐在一起聊天。这期间,二叔又摸着双颊说过“不舒服”。从医的小叔擅长脑外科,判定不是脑外症状,但一时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什么毛病,只好打电话咨询同事。同事说可能是急性腮腺炎,让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明天仍不舒服再送去医院。都说庸医误人,这话一点也不错。就这样,他们终究没将二叔送去医院。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二婶用蘸着香油的梳子给二叔按摩双颊。这样的按摩,让二叔不舒服的症状貌似减轻了一些。
不到十岁的堂弟,突然像得到“神谕”一般,在沙发上边跳边喊,“不得了(不好了)!不得了!!我爸爸生了大病!我爸爸生了大病!!”。堂弟异常的惊呼,仍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后来,小叔与弟弟同骑一辆电瓶车外出吃饭,刚出门不久,车胎突然没气。他们将车赶到修理铺,修车的师傅鼓捣了一下,说车胎好好的,没破,然后呼哧呼哧就给充足了气。
“玫瑰发出土荆芥的气味;一个加拉八木果壳杯失手掉落,鹰嘴豆和谷粒洒落在地排列出完美的几何图形,组成海星形状;一天晚上她还看见夜空中有一排发光的橙色圆盘飞过”——《百年孤独》里,乌尔苏拉在临死前,桑塔索菲亚.德拉.彼达已经观察到自然事物的异常。我不由得想起了这一段。办理丧事期间,老家有人说,在二叔走的前天晚上,听到了二叔在门口大声说话。
后来,回忆起这些事情,小叔异常自责,他坐在办公室里,不断扇自己耳光。堂弟为何突然这般喊叫?车胎为何突然间没气?在南京的堂妹为何接连意外地摔碎了两只杯子?这些异常的迹象莫非就是“冥机”?假如能像预测台风那样,我们从这些“冥机”里略知一二,二叔能否逃过这一劫?
而关于二叔的死因,我们仍然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外伤,还是高血压所致?或是其它疾病?这真是一件荒谬的事情——我们竟不知道一个亲人的死因。
2
将二叔安葬后,请帮忙的乡亲吃了晚饭,天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开车返回城里。崎岖的山路上,大家一句话也没说,仿佛只要一开口,还会忍不住呜咽或嚎啕起来。车窗外,残阳如血,林间的蝉鸣依旧刺耳,一阵又一阵,似无尽的悲鸣。
回县城的第二天,我返程温州。回温州后不久,接到父亲和母亲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父亲和母亲叮嘱我务必要抽时间去苏州做一次全面的检查。我能听得出来,父母的声音有些颤抖。惶恐,恐慌,像乌云一般,笼罩着我们。对于我们这样的一个家庭,幸福似乎总是吝啬的,平安与健康也是吝啬的。这些年来,我们更多的精力是用在与病魔斗争,与厄运较量上。
父亲和母亲刚找过一位算命先生。坊间传说,这年轻的算命先生特别神奇,算得很准。办完二叔的葬礼,从山里回到县城后,父亲和母亲择一个清晨来到算命先生家中。父亲和母亲诚惶诚恐,向算命先生说明来意,报上我的出生年月,请年轻的先生替我算一卦。算命先生穿着整齐,发黑面净,端坐一把太师椅,伸出指头,子丑寅卯,甲乙丙丁,口中念念有词。临走前,算命先生特别提醒,你儿子接下来这五年的运气极差无比,难逃一劫啊。算命先生又顿了顿,接着说,如果逃过去了,后面或许会有些好运。
——这是我再一次嗅到“死亡”的讯息。
2003年,我被诊断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急淋变”,当时,医院基本判了我死刑。昏迷,高烧,呕吐,出血,脾脏肿大,掉光所有的毛发,急性排异反应,严重肺部感染……,我差不多算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又一遭。
直到现在,我的身体里仍残存病魔肆虐狂欢留下的痕迹与踪影。尽管我可以算作医学意义上的康复,但“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可测。骨髓移植快十六年了,在父亲和母亲眼里,我仍是个“病人”。每次出门远行,每次给我电话,母亲总要反复叮嘱我,注意身体啊。这样的唠叨几乎一成不变。
那些年梦魇一般的治病经历,铭心刻骨,不堪回首。在我被病魔摧残折磨的同时,我的家人们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与经济压力——他们既要随时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欲绝,又要持续不断地为那个如无底洞一样的医院账号里汇入巨款而焦头烂额。
接到电话后,我失眠了,一整夜,辗转反侧,翻来覆去,难以合眼。我必须承认,在二叔刚走后,这样预告“死亡”的讯息,的确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惶恐与困扰,我仿佛有那种已经进入到了生命倒计时的感觉。这些年来,每经历一次亲人的离去,便会越发觉得死神的威力无比,和在死神面前的无助与无能为力。
我的左手手腕上一直戴着一串佛珠。这串佛珠已被磨得光溜溜的,油漆已经脱了一圈。如果从材质与品相来看,属绝对的地摊货,根本不值钱,但我却从来舍不得丢了它,反而视其特别神圣与贵重。佛珠是祖母生前在庙里为我祈求来的。当年因为我生病,祖母成了一名佛教信徒,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烧香拜佛。祖母生前常对我说:菩萨保佑你活三百岁啊。年迈的祖母,慈祥,虔诚,有佛一样的仁慈。也或许,祖母原本就是我的菩萨吧。
前段时间,佛珠的丝线断过一次,当时佛珠散落一地。一颗颗佛珠,落在坚硬的地板上,蹦蹦跳跳,满地翻滚,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有些惊慌,蹲下去一颗颗捡了起来,挨个擦去尘迹,用纸巾包好。然后,赶紧从网上买回丝线,再一颗,两颗,三颗,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佛珠重新串上。看着串好的佛珠,我又想起了祖母,想起祖母憋着嘴跟我说“菩萨保佑你活三百岁”的样子。
人活在这个世间,总会有孤独的时候,总会有内心恐惧与胆怯的时候,总会有犹豫和彷徨的时候,甚至总还会有绝望的时候。在这些时候,我常会默默注视和摩挲这串佛珠。我常常一边拨动佛珠,一边默念祖母教我的“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二叔如此年轻,他的死,除了让我们痛惜,悲伤,也让全家人如惊弓之鸟,陷入一场巨大的恐慌之中。《百年孤独》里,那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手指瘦得像鸟爪的吉普赛人梅尔加德斯,曾在帮霍·阿·布恩蒂亚装备实验室时说,死神到处都紧紧地跟着他。也许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也许在我们中间,也许就在我们头顶,死亡之神也正紧盯着我们吧,它随时都可能将我们其中一个人带走。
我不知道,算命先生的掐指妙算,是不是破译了那道关乎我的神秘的“死亡”密码,是不是提前泄露了阎王地府的绝密“冥机”?我该高兴,还是该恐惧绝望。躺在床上,窗外一片漆黑,我给夫人发了一条微信——如果我死去,不搞任何仪式;如果再患大病,绝不做无意义的过度治疗。
一个经历过亲人死亡的人,也自身经历过几次“死亡”的人,本应对死亡不再恐惧。但父亲和母亲的电话,竟让我一时半会儿不能淡定。也许,我恐惧的并不完全是我自己本身死亡这件事情。一个人死去时,或许会有瞬间的恐惧,但“死去元知万事空”,等两眼闭上,呼吸停止后,还能知道什么呢?可是,在二叔的葬礼上,我又一次目睹了亲人们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悲伤。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将这样的场景复制粘贴,就如在一个空白文档上复制粘贴一段文字那般——在我的葬礼上,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悲伤一定会再次上演。
人间有太多的疼痛。这所有的痛中,失去亲人最痛。我治病的那几年里,我的家人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他们小小的体内再也盛不下这样的苦痛。
3
命运常有不测。“则知冥机所运,吉凶於倐忽之间”。可是,冥机常常难辨,凡夫俗子何来一双慧眼?假如真有一双慧眼,什么时候能与死神找个地方,旷野也好,闹市也行,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心平气和,公平,公正,友好地聊一聊?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往往能激发人的斗志,能催人奋进,重建美好家园。可死亡这件事,它却不断让我感到人生意义的虚无与缥缈。在这个世间,我们活着,是多么的偶然和胆战心惊。
可还得硬着头皮活着,生活终归要继续。妹婿事业单位考试笔试成绩第一,无须参加面试直接录用。这是二叔生前一再要求他参加考试的。获知消息后,在微信里,我对堂妹说:生活中有那么多的苦难,痛,绝望,但一定会有光,温暖,出口。
再过些时候,便是中秋了。这个中秋,人注定会缺,但月一定会圆。中秋之月,高挂天上,她银白的清辉,皎洁,明亮,温凉,她将会倾泻在依旧于尘世间行走,奔波,流浪,或者打拼的我们身上,也将会洒照千里之外那座刚修不久的新坟。
本文原刊于《天津文学》2021年02期
苏敏,安徽安庆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获温州散文家奖。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天津文学》《文艺报》《文学报》等杂志及报刊,有作品入选散文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