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正象那首歌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愉快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起童年旧事。即使没有歌声,那些情景也总是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此时,对父母的思念、对故乡的思念情结越发浓烈。

前几天听广播,在讨论乡愁是什么,我想,我的乡愁一定与美食无关,与村庄建筑无关,应该是那份记忆与感觉,它是藏在脑海中的深深的情。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妈妈的形象高大,性格要强,不管是哪方面,都不服输。爸爸工作忙,要为大家的事奔波。家里的事情,还有集体的劳动,都是妈妈去担着。也许是因为过度的劳作,使妈妈变得脾气不好,时常会突发暴躁,身体也老是出问题。后来还隐约听到传言,我是个不吉的孩子,刚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无知地诅咒了妈妈,所以她才会生病。有一段时期,还让我不要叫妈妈是“妈妈”了。我似懂非懂,但也隐约觉得真的是我的错,妈妈生病一定与我有关联,从此尽量少说话,免得又带来什么不吉。

妈妈发起怒来是要打人的,当然也要有一个挨打的理由。记得小时候哥哥姐姐们都会经常挨打,我也没有少挨打,因此我们都有点害怕妈妈,又很依赖妈妈。那时候缺衣少食,妈妈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能够吃饱。萝卜啦,胡豆啦,玉米渣啦,甜菜啦,麦麸啦,那怕是红薯叶、艾蒿苗、野菜根、绵狗苕,虽然不敢说可口,但一定还是管饱。

今天的人们也许难以想像,即使爸爸后来当了县委书记,我们还是过着清苦的日子。寒冷的冬天,穿的还是破烂的单衣,即使是露了趾头的鞋子,有得穿,就很甜蜜。没有特权,没有奢靡。倒是偶尔会得到比我们家富裕些的隔壁邻居或农家的接济,也许是一把菜,也许是一件旧衣。记得爸爸给我带来的最好美食,莫过于到上海出差买回来的咸带鱼,既有鱼味,还可以当盐吃。

我也贪食,但相比美食起来,最为幸福的事儿,反而是坐在妈妈身边听妈妈讲故事。

妈妈出生在家庭还算阔绰的人家,却没有上过学。虽然不认识字,但却记得许多的故事。妈妈讲故事的方法也很特别,一部分是讲,一部分是唱,那些唱词都很有韵味,也是在叙事。什么《劝赌郎》、《张春方张春圆》、《女驸马》、《打钱杆》、《恶婆婆》、《孝媳妇》,妈妈都会唱给我们听。据说这些故事中有一部分是妈妈从外婆那里听来的,有一部分是听她的二叔读书时唱的,妈妈都把它们记了下来。后来我暗暗地为妈妈惋惜,妈妈那时候如果去上学读书,一定学习很好,因为具有很好的记忆力。也猜测,妈妈心里也一定好佩服那女扮男装的冯素贞。

在寒冷的冬天,妈妈会坐在火盆旁边做针线边唱,我便呆呆地坐在旁边听着,用心去记着。哥哥们都比较活泼,而我总是那种呆呆的样子,以至于他们都怀疑我是个傻子。若是在夏季,一般会在天黑前烧一堆火,放上一些刚割来的生“蚊虫桠”,冒起阵阵白烟,散发出那种特别的气味,便可以让蚊虫逃循无踪。然后坐在院坝里,也是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讲故事。有时候明月当空,正巧合了妈妈讲的月宫里的嫦娥、吴刚和玉兔,真想也能找到那样的通天树,也爬到月宫去看看。

有一次也是坐在院坝的一块木板上听妈妈讲故事,讲到精彩处,听得入迷时,我的身体跟着妈妈的唱调晃动,我坐着的木板也在一根木棒上来回晃动,没注意手指伸到了木板下面,一下子被自己压破了三个指头。那疼痛是难以言状的,但我却咬紧牙关没有哭,害怕今后不让听故事了,让哥哥们越发相信了我是个傻子。

可惜听妈妈讲故事的日子并不丰富,因为妈妈身体不好,随爸爸去城里治病了。开始是留下外婆来照顾我们,后来干脆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带走了,大的跟着去城里读书,小的跟着妈妈去玩乐。

我也在农村的学校里上了学,五个年级的同学聚在一个教室里,由一名老师分别给我们上课。听老师讲知识能够消磨心中的孤独,只是从此能与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

初中、高中,住校,苦读。再后来,去了外地上大学,再去另一外地工作。回家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品,呆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有限,连唠家常都不够,根本不可能听什么故事。但每次回到家,听故事的欲望还是有,也曾提出过一两次,看父母都是忙于跟我说事情,听故事的愿望总是不了了之。

现在也经常看到那些父母给他们的孩子讲故事,什么大灰狼、小猪猪的,虽然那场景令我向往,却总嚼不出那些故事的味道,还是怀念听妈妈讲故事的情景。想想那些留守儿童,本可以守在他们的妈妈的身边,却要承受与我的童年类似的孤独。

乡愁可以升华,乡愁可以发酵。也许,我的乡愁,正是这些童年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故事的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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