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奇事——哑苦

  哑苦

                                                  刘述涛

马蹄泉村因岳飞而得名。传说当年岳飞进剿彭友的农民起义军，路过此地，太阳正烈，人困马乏，正饥渴难耐之时，骑在前面的岳飞坐骑白龙马却忽然停下来狂啸不止，四蹄急踏，忽然间，马蹄踏过的草丛中，一股清泉汩汩而出，岳飞大喜，跳下马，用双手捧起清泉一饮，如甘泉一样。从此，这口泉就叫做马蹄泉，这个村就叫做马蹄泉村。

马蹄泉村，从宋到今，一千多年，仍是人丁不旺，就三五姓，十多户。真正管事的叫张有德。张有德从五十年代初，一直管事到分田到户。他说，那一年，在他手里发生了一件奇事。

这件事，要说起来，真是哑苦无声。这世上，能说出来的都不能算苦，只有那说不出来，声不得的苦，才是真苦，那憋屈让人半夜都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底难眠。

哪是什么样的苦，能让人这样？

原来，那一年的冬天，冷得有点邪乎，打狗，狗都宁愿挨疼也不愿出去挨冻，可见有多冷。这么冷的天，却听到有人家里杀猪，而且半夜就开始杀，猪叫得山响，还听到放鞭炮声，听到有人在杀猪时呼唤猪的声音。睡在被窝里的人想，这是哪家在杀猪呢？想会儿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起来，就听说除了队长张有德家的猪还在，别的人家那几头猪都不知被谁一窝端走了，全杀了，还运到哪也不知道了。

世上还有这么胆大的人，偷猪直接在人家猪栏门口杀，杀了还放鞭炮。人们赶紧跑到派出所去报案，公安局的来了人，拍了照，又沿着车印痕迹追了很远，追到公路上。可案子查来查去，不了了之。

这一年，本来马蹄泉村的人都没有猪可杀，也没有肉可过年，但好在张有德人好心好，把自己家的猪杀了，分给村民过了一个年。

这件事，眨眼间就过了几十年，村民说起，仍说这件事很邪乎，总感觉这件事像是村里的熟人做的，可却拿不出把柄，找不出人。

这一年，我去马蹄泉村想采访当年岳飞的一些事，同张有德喝酒，张有德同我说，你是作家，我有一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憋得我难受得想死，今天同你说了，你在我死后写出来，让人知道，我对不起他们，他们也对不起我！我这才知道，这些猪原来都是张有德干的，张有德本来心里是打算，不让村民过个好年的。

张有德为什么不想村民过个好年呢？

原来，张有德同老婆吃了一个哑亏，声不得的苦，才这么做。

那些年，张有德当队长，天天一大早就会推开家门，吹响哨子，喊村民出工，分派任务。等村民上了工，张有德才又会回到家，躺上床，同老婆亲热一把，再睡个回笼觉。

这天早上，张有德推开家门，到门上的尿桶前撒了一泡尿。上了床，抱着老婆又要耍，又要亲热。自己眼都没睁开，仍在懵懵懂懂的老婆却说，你恰了什么好东西，咯雄壮，刚刚才来了一回，这又要？张有德一惊，喊了起来，我刚刚哪里回来了，你是同鬼要了一回呀，你……？他老婆睁开眼，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张有德，说，明明是刚才，同你每一回一样，一回来就在尿桶前撒尿，然后上床扳过我的身子就要耍。

天爷。张有德倒吸了一口寒气，这天底下竟然有人什么都偷，老婆的身子也偷！这人到底是谁呢？

从此，再看村上的人，觉得都是嫌疑犯，可到底是谁，张有德又找不出这个人，总觉自己哑巴吃黄连，声不得的苦。从此，一到晚上，张有德就同老婆急，争吵，说她瞎了眼，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都没看出来！

多少年过去了，张有德也没有揪出这个人，就像村里的人没有揪出他来一样！现如今，张有德不在了，我才把他的事写出来，就想说，一个人能说出来的苦，都不是真苦。真苦，说不出来的。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切莫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