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崧舟、肖绍国:《月迹》课堂节奏处理技法

统编教材《月迹》与诗画语文相遇,是一次美丽的邂逅。我一想起《月迹》便会情不自禁地哼起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月迹》真是一篇卓荦的作品,作者是贾平凹先生,当我从“统编本”教材中把它捡出来的时候,我如同捡到一块宝石,我又如同捡到一颗心,一颗静穆之心,一颗空朗之心,一颗澄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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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教学《月迹》,关键在于引领学生走进这美妙的月色之中,和作者一起追寻这月的踪迹,同作者一同天真地、全身心地去感受,去体验,从而获得一种美的愉悦。

但教《月迹》,光寻找月亮的踪迹、光有美的愉悦还不够,体认《月迹》还需提升,月迹——心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月亮,这便是禅意了。

每一片风景,都是一种心境。文本言说的风景说到底是一种心境的言说。明暗,就像水面上幽幽浮动的叶片的正反两面。“明”,是浮现于文本外在的表征存在,好寻、好找、好发现、好处理;“暗”,则是隐含于文本内在的意韵神动,难找、难寻、难发现、难处理。

但是,明暗又是相辅相成、相缠相绕的,作为教者,必须全部梳理干净。古往今来,大凡写月者,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抒羁旅怀乡之情;或“但愿人长之,千里共婵娟”,写睹月思人之意;或“春去秋来不相待,水中月色长不改”,感叹人生的短促,时光的流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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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月迹》中,全然没有这些个沉重复杂的情愫和心境。有的只是一种轻轻松松的童心与童趣,以及只有这种童心才拥有的纯真与美好。

纵观全文,整个构思都是从孩童的灵心慧眼这一视角切入,以孩童盼月、寻月、问月和关于月的种种联想和想象为线索来建构文本的。

观月实为观心,寻觅月迹实为寻觅心迹。于是,寻月是一条明线,寻心是一条暗线。

一埋伏笔,月迹隐含心迹

师:古往今来,有很多文人墨客描写过月亮的踪迹,我们不妨一起先来吟诵几句。诗仙李白写到——(大屏幕出示: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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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师:王维有诗云——(大屏幕出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生: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师:张九龄写到——(大屏幕出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师:张若虚感叹到——(大屏幕出示: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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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师:跨越千载,明月永恒,吟诵着这些千古名句,追寻着月亮的踪迹,你发现刚才这些诗人笔下的月亮踪迹分别出现在了哪些地方?你说——

生:海面上。

师:海上。你说——

生:江面上。

师:那是在春江之上。还在哪儿?你说——

生:还在松林之间。

师:在那松林间。还在哪儿?

生:天山上。

师:好,在天山之间。那么,贾平凹笔下的月亮踪迹又会出现在哪里呢?来,放开声音,自由地朗读课文,边读边寻找:贾平凹笔下的月亮都跑到了哪些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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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说这种设计对全课而言是一种伏笔,理由有三。

第一,它是以“月迹”发端的,阅读指向的是“月亮踪迹出现在哪些地方”。至于诗人“缘月生情、借月抒怀”的那份诗心,在此则是做了相应的遮蔽;

第二,联系课尾,我们是要为这一伏笔击节叹赏的。一诗两用,一箭双雕,在前后对比、内外对比中,彰显出“景语皆情语”、“月迹即心迹”的文本意蕴;

第三,此伏笔,草蛇灰线、伏延千里。月迹在海面、在春江、在天上,还会在哪里呢?于是,平凹的月迹就渐次进入学生的视野,直至课终点睛。

二下曲笔,月迹反射心迹

师:这就是贾平凹笔下的月亮踪迹,同一轮明月,你感觉在贾平凹的笔下和古人的感觉一样吗?

在“摩挲词语”环节,教师做了这样的追问。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但教师没有进一步追问:为什么一样的月亮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呢?不追问,是因为时机未到。这是一种分寸、一种火候,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再看“杯中饮月”那个环节:

师:孩子们,手捧酒杯,眼瞧月儿,你此刻的心情怎样?

生:陶醉了、很舒服、我已经很满足了、很激动、我很兴奋……

师:你一兴奋,那杯酒里的月亮便酥酥地颤着。(一阵欢快的笑声又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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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我们带着这样的心情去齐读这段话。

月迹反弹着学生的心迹,反过来,心迹同样影响着月迹的生成。尽管,这个环节指向的是学生赏读杯中月时的心情,但是,它又何尝不是在暗示着人们,心迹不同,对月迹的感观也往往是不同的。这是暗示,而非明示。但课至此,两条主线已经日渐呈现出融合的趋势。

三挂收笔,月迹融入心迹

瓜熟蒂落,两线终于合而为一。

师:好的,孩子们,这就是贾平凹笔下的月亮,玉玉的、银银的、淡淡的、软软的……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看到月亮都是那么美丽的:李白看到的却是孤寂——“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王维看到的却是清冷——“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张九龄看到的却是思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若虚看到的却是惆怅——“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明月。”这是为什么呢?你想过吗?

生:因为这些是他们观察的角度和当时的心情不一样,所处的环境都不一样,朝代不一样,因为那些诗人他们都不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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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哎,睹明月,思亲人!诗人们都不在家乡,而平凹他们仨孩子却没有与亲人分别的感觉,他们就在家中,心境就跟那些诗人不一样了。是呀,心是玉玉的,月亮也是——

生:玉玉的。

师:心是银银的,月亮也是——

生:银银的。

师:心是淡淡的,月亮也是——

生:淡淡的。

师:心是甜甜的,月亮也是——

生:甜甜的。

师:心是酥酥的,月亮也是——

生:酥酥的。

师:一切都在人的——

生:心中!

“心是……月亮也是……”,伏笔做铺垫,曲笔蓄走势,此刻已是“小舟撑出柳阴来”的时候。心物不二,物我同一。这看似极玄妙、极深奥的禅思慧心,此刻已经轻松自如地同化为学生理解宇宙、理解生命的一种精神方式。没有灌输,没有告知,有的只是春风化雨般的滋润和催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指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对于文本而言,要抵达文本的秘妙,正在于“以我观物”而达至“物我同一”的审美境界。

在课堂上,使“我”融入文本,使“文本”融入我,极力打通“物”与“生”之间的链接障碍。物我的不断转换,会让课堂呈现一种全新的节奏之美。

摩挲月亮,触动“我”的感觉

师:请你回味一下,你在第一次读这篇课文时,或者说你刚才在课堂上再次读的时候,你的心不知不觉地被贾平凹哪些直接描写月亮的词语给吸引了?或者说平凹哪些直接描写月亮词语带给你别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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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收放自如的来回,学生感觉的触角最后驻留在这些叠词的上面:

第一排:款款地、渐渐地、慢慢地、匆匆的;

第二排:玉玉的、银银的、淡淡的、痒痒的;

第三排:小小的、酥酥地;

第四排:溶溶的;

第五排:闪闪的;

第六排:白光光的。

这些刻画月亮的叠词,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一种陌生化的感觉。譬如:款款地、酥酥地;譬如:玉玉的、痒痒的。从约定俗成的角度看,类似于“酥酥地、玉玉的”的这些叠词,简直就是作者的生造。

但,我们感觉不到它们生造的痕迹,相反,我们觉得新鲜、奇妙,文字的独特传递着某种生命体验的独特。因为,以我观物,月亮已经不再是客观的、物性的月亮,月亮着了“我之色彩”。

这些叠词,正是“我之色彩”烙在月亮上的鲜明的胎记。聚焦的是叠词,开启的却是进入《月迹》堂奥的“感觉之门”。

闻嗅月亮,体验“我”的感觉

师:(大屏幕呈现:“我们都面面相觑了。倏忽间,哪儿好像有了一种气息,就在我们身后袅袅,到了头发梢儿上,添了一种淡淡的痒痒的感觉。似乎我们已在了月里,那桂树分明就是我们身后的这一棵了。”)我们一起来读这段话。

生:(齐读此句。)

师:平娃、二弟、三妹这仨孩子,倏忽间,好像闻到了什么气息?

生:淡淡的香气。

师:倏忽间头发梢儿上有了什么感觉?

生:痒痒的。

师:伸出你的手,轻轻地挠挠你的头顶心,就是那样的感觉。

(生轻轻挠挠自己的头顶心,会心地笑了。)

师:倏忽间仨孩子嘴巴里尝到了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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