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一大步

文明一大步（小小说）

老张每天都要顺着这条路线散步：由家向西出了小区的西门，然后折头向北，沿着公路右侧的甬道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那儿，然后向东再向南，从小区的北门进来回到家中。走这一圈下来大约有1000米的距离。路不算长，但对一个腿脚不便的脑血栓病人来讲，这已经是很不简单了，一个月前，他拄着拐杖磨蹭半天还走不了几步路。

原来老张锻炼不走这段路，而是出了西门折头向南再向东，然后从小区的南门回来，和现在的这段路线正好相反。只因十字路口那儿新近修建了一个公厕，他才改变了线路。

人老了，疾病就找上门来了，老张不止有脑血栓，还有前列腺的毛病，那尿指不定什么时候说来就来。在未修公厕之前他之所以出了西门向南，是因为小区西南角那儿栽植着几棵枝繁叶茂的松树，有尿没尿他都可以在里边应应急。有一次他正在里边排解，负责看人的老伴突然咳嗽一声，提醒他有人走过来了，为了躲避不让人看见，他抬脚急了被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酿成大祸。老伴嘟囔他，都七老八十了，身体还有病，谁会在乎你文明不文明，用不着躲躲闪闪。老张不听，白了老伴一眼，说：老了就不要脸面了？老张是从一个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的，未退休前主席台上经常做个报告什么的，也是一个人范儿。

有了公厕，改变了线路，老张再没有脸面上的问题可以让他担心了。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一则，为他保驾护航的老伴儿不能跟进为他服务；二则，公厕里贴墙的那一溜几个接尿器限制了他的尿点，他尿不到那里边去。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他没在意，冲着接尿器就开闸门了，结果没能尿进去，半路落在了脚下洁净的地面上。当他抬头的当儿，一下看到了接尿器上边贴着的绿底红字的“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条幅，脸一下红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很不好意思起来，再见了那位公厕保洁员不敢正眼相看。

第二次再进来小心多了，他往接尿器跟前凑了又凑，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放闸，结果还是不行。他又往前挪蹭了一小步，裤子差不多靠在了接尿器上，可是因为手脚抖动，还是不能全部尿到里边。老张急了。越急手越抖得厉害。老张费了好大力气才又止住尿液。他快哭了，人老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连自己的尿都送不出去了。老张正在唏嘘不已，门外等候的老伴见他好长时间不见出来，心里担心就不管不顾进来了，幸亏厕所里没有人，见老张还在瞄准，就明白什么原因了。老伴就数落他，尿不到里边，没人找你麻烦。老张说，尿到外边，成何体统？

再来，老张找到了窍门，他尽量让自己贴近接尿器，双腿叉开，把头抵在前面的墙壁上，让身体呈三角形稳定状态，然后再替出双手掌控方向，如此一来，尿都不会洒出一滴。每次完成，老张就像顺利完成一项任务。当他提上裤子离开的时候，具有感应效应的接尿器里一股水流自动流了出来，哗啦一声把尿液冲走了，声音很响，像为他点赞：你真棒！每每这个时候，老张看一眼墙上那张“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条幅，就微笑着走出厕所。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于世忠，河口区一名退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