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不盲降,也得去求

万物与你相关,时常在某种氛围中下笔,不是应景,也因释怀。一年中,总有些如过年这样的日子不同以往,却未必令人难忘。百无一用,仿佛人生,每至岁末年首,免不了复又感慨一番,付诸文字,权当年课。
只有时间会告诉你,何为瞬间,何为永恒,何为记忆,何为遗忘。凡事得之偶然,失之草草,成为永恒的瞬间,不会遗忘的记忆,皆用心生活过的痕迹。
过年的心思,不出孩童快意;辞岁的心情,成人难免怅然。年是所有人的生日,往昔年根,街巷车马渐少人渐稀,此即提醒家乡控的外地人,远方有召唤,汇入春运大军。故园虽远,人间团圆,疫情防控,就地过年,写字楼里的电梯依旧闲不下来,却是人在上班,心已放假。就地过年,不能算在家过年,即便上无片瓦,父母在哪,哪才是家。遥知慈母尊前意,念子今宵定若何?未与父母团圆的年,四十年来还是头一回,感慨自己这个年纪的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且要一方面警惕被时代同质化,一方面仍得适应这个社会。风俗移人,贤者不免,况愚人乎?
那个特别年代,平日未必事满,过年必定加班,否则如何“革命化”。父亲外地下矿,母亲依旧在厂,平时倒可请假,此间万万不可。终年勤苦,岁晚务闲,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然个人意志被取消后,虽心知肚明而不敢言,随大流为妥。
社会的革命性还俗后,彼此间拱手作揖的祝福,是我们那一代人的集体补课,人道补偿。一切祝福语,以俗为亲切,越俗越能天下通食,越能体现普世而朴素的喜气,其妙在于所有高雅,皆不及这缘起缘灭的俗智俗慧。医不叩门,道不送卦,师不顺路,易不空出,福不盲降,也得去求。命途在借来的时间里运行,总有一天得偿还,于无法预知的来年,彼此平安便好。对他人的祝福,实也自己的心声,缺少宗教虔诚者,仅余心中侥幸的自我祝福。即便如此,宁愿长点膘,也不往外飘,坐三十,困初一,在亲友的互道祝福中,竟比平时更沉默了些。尽管主观上的珍重他们,冷暖自知,无法分享,独自回到书房,书房乃心灵养息之所,躲在其间,不过翻几页闲书。这个年纪,内心渴求安稳,骨子里又不甘平庸,却无力自成孤岛。霜鬓明朝又一年,不上不下的人生,想想便觉不爽,世衰道微,其实衰微的只有自己,与他人无涉。不是过年无趣,而是你对此已失去兴趣,不是过年疲惫,而是你对此已心生疲倦,看淡不过另一类珍惜。之所以伤心,只因看得不够远;之所以开心,也因看得不够远。
打车回家,与的哥聊天,说他们一家三口,过年只给孩子买了双袜子。我以为没挣到钱,他说没心情,想不到在此偶遇同感,以他这个恰逢其时的年龄,本该谈些生生不息的希望才对。讲虚话,花实钱,下车时多刷了两块,算作年节小费,其连说几声“谢谢”。
令人烦恼的琐事,似乎越发得多,旧疾当愈,来日可期,权作祝福语,自己暗示一回自己。然暗示归暗示,纷纷万事,直道而行,才是自己的性格,改不了的。心境变态度才会变,态度变习惯才会变,习惯变性格才会变,性格变人生才会变。性格即本性,哪可能变,其为所历行迹、所读诗书、所受教育、所认三观的累年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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