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芳：雨后，散步及其他 | 青山文艺 / 开普饭

“武昌在前头，逡巡不肯去；为爱青山矶，且对青山住。”这是明代文坛领袖、“后七子”之首王世贞对青山的印象。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青山依旧在，成为了武汉市的青山区。青山有文脉，展示青山文艺作品，关注青山艺术家，“青山文艺”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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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散步

深夜，在一阵雨声中醒来，雨不断叩击着窗外的雨棚，时高时低，时缓时急，仿佛在朗诵着一首诗，平平仄仄，抑扬顿挫。

辗转反侧，却难再入眠。索性起床，披衣伫立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谷雨前后，一场雨接着一场雨地下，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谷物们在雨水的浇灌下，旺盛地生长。想想那种自然清新水灵的感觉，还是挺美的！

这样绵长的雨天，还是让人们生出了些许的厌烦。当艳阳高照时，人们总盼着有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可等到漫长的雨季来临了，人们又开始想念灿烂热烈的阳光了。这世间的事，总是两难全。既然如此，何不欢喜平静以待呢？

不觉间，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我决定出去走走，散散步！

从小区的花园里穿过去，一排瘦高的香樟树，椭圆的叶子鲜嫩水灵，如一枚枚翠玉。匍匐地上的藤蔓们层层叠叠地绿着，蔓延着，简直是拦也拦不住啊！园子那边的几蓬小翠竹，在昨夜的雨里似乎悄然长高了不少。倘若夜里睡得不沉的人们，定能听见竹节拔高的声音吧？前面一株茂盛的花树，绿绿的叶丛间缀满了白色的花儿。那花儿虽小，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恣意绽放着。微风起，宛若一树白蝶，兀自翩跹。地上还有一些被雨水打落的小花瓣仍幽幽散发着暗香。

从花园里出来，远远就看到有一处嫩草地。我欣喜着，一下就跑了过去，嫩绿色的新草们似乎天生就带着酒醉意，尤其是雨后湿润挺拔的样子更是生气勃勃的。想起白居易的那句：青旗沽酒趁梨花。这“趁”字真好呀，景色宜人，恰好，才是最重要的。

天完全放晴了，阳光温柔地从路边树上的叶子缝隙间洒下来。一簇簇淡淡的微光，轻轻地溢出盈盈笑意，地面上微微晃动着树叶们细细碎碎斑驳的影子。这一切，只因为有光啊！我看着想得入神了。再过一会儿，这些微光就不在这里了，它只把影子留在树的影子里了。所以，趁着能看到，就要好好看啊！

忽然想起有篇文章《论无常》里写到：“无论如何，这大自然的美一定会保留下来，逃脱所有毁灭的力量。”花儿盛开是美的，可如果花儿一直开在枝头，永不凋败，也未必不是一种索然无味。盛开与凋零，美好与无常，在一棵大树上并枝相连，它们都给人带来美好的情感。而这种美是自然的，顺应四季，并不会因其无常而失去价值。相反，其价值还会增加。

空气中飘散着草木清新的香味，闻着竟有点时空恍惚的感觉。忽然瞄见了草地那边还有着一棵倾斜着的树。风雨已经过去了，可怎么还不见它起身呢！走近才发现，原来它本就是倾斜着存在的。这多像是一个人，已为万千不测预备了一颗顺应而守恒的心！

树下还开着几朵小野花，雨露镶嵌，愈发盈润妍丽。有几只鸟忽然从那树里轻盈地窜出来，在我头顶上“扑扑”飞了过去，还伴着婉转而轻妙的鸣叫声。我抬起头，入神地看着它们渐飞渐远，直到消失在蔚蓝的天空里。

一路闲走着，看花草树木流水天空，没有惊天动地的美丽，只是些细微角落里绽放的明亮，不经意转身，就可嗅到熟悉而葱茏的气味。享受着这份简单的美好，即便是吹着小风，淋点小雨，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人只要活在这世上，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这路还是要快乐地一直往前走啊！

衣袖上的那些小花

一到冬天，我就喜欢呆在阳台上晒太阳。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温暖地盖在我身上。冬日最稀罕和奢侈的莫过于这阳光的照耀了。这是空调和电暖气怎么也抵就不过的热度。我闭着眼睛，不去作任何杂想，只想安静呆在这样的光线里，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舍不得离开。

逢着晴天的周末，我会陪着母亲去买菜。菜市场里的冬花菜、大白菜、白萝卜、胡萝卜，这些都是专属于冬天独有的味觉记忆。记得以前，此时妈妈都会在家里囤一大袋青菜，吃火锅时在里面放上一大堆青菜，吸上了香香的汤油的菜比肉还鲜香好吃。

母亲还会做腌菜。腌菜做法其实并不是很复杂，但费时费力。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摊晒、洗净、盐腌、上坛。母亲还告诉我，别看这个腌菜难看，其实它有个特别诗意的名字叫“春不老”，因为它过冬不坏。就是这个“春不老”用滚烫的油水加盐炒热乎，下饭才是最香的。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太多，母亲也很少做腌菜了，可那个关于“春不老”过冬不坏的记忆我却一直都没有忘记。

父亲，更是我崇拜的人。每到冬天他竟然会踩着家里那台老式的蜜蜂牌缝纫机，给我和弟弟做新棉衣。小时候的我们都是穿着爸爸做的新棉袄过完每一个快乐的年。现在那台缝纫机早已经不知去向，可我耳边却总会响起父亲脚踩着缝纫机“嗡嗡”作响的声音。一声声，一声声，仿佛要把那些过去的时光一点点、一点点地缝补起来。

乡里的姑妈也会在冬天这个时候给我和弟弟送来手打糍粑和米果子，但是她总是当天就回去了。姑妈挑着担子，满脸憨憨的笑和深深的皱纹。如今，她已在青山绿水间长眠了。我只希望她能知道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正过着开心的日子，并且都永远记得她。

我揉了揉眼睛，恍惚中又仿佛看到了外公也正在晒太阳。我总会趁他打盹的时候，用一根草捅他的鼻孔。然后他就会一激灵醒来，故作恼怒样把躲在椅子后面的我一把捉住，又笑着把我轻轻放在他腿上坐着，一起晒太阳。外公也是最疼我的，总会把最好吃的糖偷偷留给我，不让那些哥哥姐姐们知道。外公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可他那份最特别的宠爱一直在我心里，我也不会和别人说起。那是我最深也是最隐秘的小幸福，是外公和我两个人的小秘密。它静静呆在我的脑子里，跟随我，陪伴我，一直到我生命老去。

写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其实那么多的美好一直都没有走开，一直都和我这么亲密地接触着。我必须得好好活着，去一点一滴地体会。

起身去泡了一杯普洱茶，抿了一口，又随意翻了几页书。我看书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断断续续，常常几本书交叉着阅读，所以桌上放置的那些书永远呈现出阅读的状态。那些书保持着没有读完的样子，仿佛有了还可以延长的生命一般。我每次看过去，都会觉得欢喜，

正在旅途中的友人在北方寒冽的天气里，给我发来了一地白雪的照片。我也喜欢旅游，可我现在暂时没机会去远行，但只要心中有着远方，在附近走走，哪怕只是望着这窗外的暖阳发发呆，也总能看到一些美好和鲜活的事情，那些自己生命里永远保持温度的记忆。

远处的鲜花永远在远处，而自己衣袖上的那几朵，才是馨香生活的唯一来处。踏实妥帖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