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均有:高粱红了 | 就读这篇
高粱红了
温均有
秋天来了,凉爽的日子还会远吗?空气中弥漫着热浪,地面上散发着热气,秋天在哪里?我在空旷的原野,寻找秋的踪迹。啊,秋天藏在知了的叫声里,秋天躲在高粱的红穗里。
昨天傍晚,秋风微凉,踩着夕阳的余晖,我散步于乡间小路。小桥边的土丘上,几株大高粱,又粗又壮,那红彤彤的高粱穗,沉颠颠的擎于空中。它们零零碎碎,高地不一,我猜想,那是几株自生自灭的野高粱。它们虽然与荒原为伴,以野草为伍,却以固有的本能,奉献着饱满的籽穗。那样坚实的土地,那样干旱的土壤,被人踏来踩去,被牛羊吃来吃去,依旧顽强生长,依旧亭亭玉立,我被它顽强的生命力感动了。
今天上午,我拿了相机,想把它顽强的样子记下来。走到那里,却不见红红的高粱穗——被人割走了。粗壮的高粱秆,依旧直直的站着。看着它光秃秃的样子,我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它是无依无靠的弱者,怎么受伤的总是它呢?这微不足道的东西,这苦难中的植物,竟让我同情起来。
高粱是北方极其普通的农作物。耐旱耐涝,耐贫耐酸碱。斜坡山地,田边地头,都有它的影子。凡是有土的地方,他都能茁壮生长。但是,它的经济价值并不高,近些年高粱地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山里人的眼中,它是杂草里的庄稼,它又是庄稼里的杂草。它生命力旺盛,身材高挑,所以庄稼大田里,很少让它鹤立鸡群。
其实,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高粱的实用价值还很高。高粱籽可以磨成高粱面,做成粗粮食品。高粱还可酿成酒,醇厚而味美。我们吃的、喝的、用的和住的,都离不开高粱。
在我老家,人们把高粱穗子去了籽,用细绳把一端勒紧,做成笤帚。用高粱糜子笤帚扫地,手感好,有分量,又快又静。用高粱糜子炊帚刷锅,不加洗涤剂,去污垢,去油腻,不沾手,结实耐用。
把高粱秸秆摊在地上,用石磙碾压。高粱秆的皮編成席,铺在床上,通气散热,环保卫生。編席手艺人利用高粱秆的红黄颜色,編成不同的花形,甚是好看。这种席子,在十几年前还一直沿用,经济实惠。
老家的老房子,大多是瓦房。瓦房屋脊的里面,是一种叫箔(bó)的材料。箔是用高粱秸秆,編成的帘子。在箔上摊上泥,再在泥上坐上瓦。记得小时候,很多庙会上,有这种建筑材料出售,一卷一卷的靠墙摆着卖。
高粱全身都是宝,即是高粱根,也是做饭的好燃料。现在,它的利用价值不高了,高粱被家乡的人们淡忘了。片片梯田,满目庄稼,很难再见高粱红。
回想高粱的前世今生,一丝敬意油然而起。我站在小桥边,看那几株没有穗子的野高粱,在空旷的原野上,孤单的站立着,我蓦然陷入沉思。那一根根高粱秆,上面擎着长长的红叶子,在风的吹拂下,真的好像一面面旗帜。看它们不屈不挠的样子,我忽然想起吃苦耐劳的乡亲们。
乡亲们多是农民工,顾名思义,也农也工。细细想来,非农非工。乡亲们是农民,却不能守着一方水土,东奔西走,做工挣钱,没有农民悠闲恬淡的自由生活。乡亲们是工人,却只干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没有社保福利,也没有退休工资。像地里的红高粱,没有谁很重视他们,也没有谁不需要他们。
农民工,农忙时务农,农闲时做工,其实乡亲们就是农民。虽然乡亲们是种地好手,但在田外的夹缝里挣钱,只能干些简单的脏活累活,用较多的付出,换来微薄的收入。无论在田里干活,还是在建筑工地劳动,乡亲们无一例外的经受室外的风雨。烈日下,人们站在那里,红红的脸膛,就像秋天的红高粱。
我和乡亲们,常常忙碌在建筑工地。最怕的,是碰到过路人,尤其碰到熟人。不是怕人看我一身泥土,一身汗渍,不修边幅,邋邋遢遢,而是怕人们见了不好意思,互相尴尬。我们的工作,的确有些卑微,需要一定勇气才能干下去,就像野外的红高粱,微不足道却又自强不息。
我生于农村,与乡亲们一样,天生就是农民工。我知道自己生活在社会低层,可有什么办法呢?文化低技术差,生活所迫,农民工是一种无奈的选择。看着自己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看着手上的老茧蜕了一次又一次,我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每当一所漂亮房子建起来,我们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我们只是美好生活的创造者,不是美好生活的享受者。别人的房子有多好,我们就会有多高兴,因为那是我们亲手建造的。我也向往舒适体面的生活,那一直是我不醒的梦啊。
农民工与红高粱,有诸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品质和坚强,一样的美丽和奉献。看到路边的红高粱,我忽然想到乡亲们。淳朴是本能,坚强是无奈。
我想起小时候的儿歌:“下大了,麦罢了,高粱秫秫长大了……”高粱是大自然的骄子,那是它无限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2018年8月12日于神垕
温均有,人生如梦,忽然年近花甲。随意写点儿小诗文,捯饬捯饬小根雕,摆弄一下民族乐器,有时与网友瞎胡喷。困了累了,出去溜溜弯儿。偶尔喝点儿小白酒,常常与人侃大山。生活习惯: 吃素食,爱爬山,早睡晚起,开车胡转悠。人生格言: 顺其自然,稍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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