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遨游:祭母辞世一周年小札 | 母亲节特刊

祭母辞世一周年小札

庄子遨游

时维戊戌丙辰月(即阴历三月)十三,慈母辞世一周年之祭日,吾偕姨、二姊及妻至驾塘山母茔处祭拜。所携祭品无异于清明祭祖扫墓之物,鞭炮三封,烧纸三捆,檀香一匝,阴币几叠,供品若干。吾虽唯物主义者,深知人逝如灯灭,骨肉化为青山几抔土,但循古今之风俗,了慰思母之念想。

沿途所见春和景明,千畴沃土,油菜结籽,农夫忙种。二姐触景生情道“娘在世总说,不栽“五一禾”,急着在五一劳动节之前栽好早稻禾”。听此语,记忆闸门打开,思绪游骋于先母在世劳作之画面:吾常佐母之农事,充其帮手,或锹地锄草、担粪施肥,或育培幼苗、拔秧插禾,或割油菜梗、揉拍菜籽……劳作时,母子交谈甚欢,母常询我工作之琐事,问我婚姻之打算。因父过于严肃刻板,故我心中之块垒常于母倾诉。边说边做,欢声笑语,竟不觉劳之艰辛也!母常矻耕昼暮,餐不定时;重活全揽,胼手胝足;农事精细,作物高产。故乡邻众云“桃(母乳名)之力壮,男儿亦不如也!”母虽不识文断字,但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之风范深得邻里赞许!邻里一老妪,八十有六,唤作“英鹅”叔婆的,在母病重期间,常来探望,对余云,“崽哩,嗯个姆妈真的是个好娘,为啥得了哩个难病?80年代中期,主动借5元钱帮我度过难关,我至死不忘!”她边说,边拭泪水。诸如此慷慨助人之事不一一列举也!

吾等一行五人,穿阡陌、拾台阶、上水库、入小径、攀山路。行至300米较高山腰中,但见父母坟茔连壤于山坳,父左(东)母右(西)。坐北望南,西接龙望山篁竹峰,东俯石矶头,北极“马脚迹”,南眺浩渺鄱湖。此山荆柴毛草充盈茂密,松柏枝桠苍翠如蒲扇。父母卧青山沃土之地脉,吮峰巅流落之清泉,纳山间穿流之气息,听林间飒飒之风声,亦慰藉后辈之俗愿,愿一块好风水荫庇后人。

吾烧纸焚香,我等顿首叩拜于父母墓碑前,祈先妣先考之灵,佑后辈平和安顺。鸣爆后,姨等女辈于坟头抱头哭啼,痛述母亲饱经沧桑之罹史,字字哀怨,句句动情。吾七尺男儿亦心潮涌动,哽咽难语,蹙眉阻泪。吾劝尔等勿伤心过度,但其情思黯伤,泪如决堤之洪水,倾泻不止。遽不复劝,吾则蹲于墓碑前,览碑文,以慰己思母之痛。序曰(吾躬自书写,随口成章,略表吾心!)

追忆慈母     幼年非常    东生西长     牛门童养

生活简朴     辛苦尽尝    虽不识文     温恭善良

女工精细     持家有章    犁田耙地     种作在行

明理仗义     慷慨爽朗    扶贫帮困     美德弘扬

相夫教子     兰桂飘香    和邻睦里     惠质型芳

贤播遐迩     淑范永倡    廖寄小序     伏惟尚飨

序文略见母一生之风貌。实则余母乃寰宇之众农妇一粟也,平凡朴实,死做不吃,无轰烈之大事讴歌颂扬。唯母幼年之艰辛(生于东余,抱养牛家),中年劳顿困苦(父体弱多病,母里女外男),晚年病魔缠身(刚卸农活,患上失眠等一系列综合症),着实两头受苦。

2005年5月父淋巴癌去世后,母常失眠,后脚跟无力,脸腮潮红,身感发热,到处就医,中医曰“阴虚内热”,西医称“植物性神经紊乱”,中西结合治疗多时,亦不见效,反而渐见其行走僵滞,手颤目呆。2007年南昌一附医院确诊母病“帕金森”,医生料其生存期七年。我辈听后怅然流泪,此后我们一直悉心照料,以免母逝后悔枉然。母察儿女孝顺,欲延年看世事,常主动配合子女照顾;亦因求医心急,吃药过多,伤肾毁神,终致2010年神智不清。常狂想呓语,在县城斗室听见外人讲话,遂道某亲戚来家,嘱吾妻下厨煮面,内人不听,母却执意为之,弄至一大锅面无人吃。吾质问客人焉在,母答“汝不真心呼客,彼离也!”令人啼笑皆非。深夜或突发臆想,开门下楼。听见门响,我与妻即奔走其后,劝其上楼,尔不听,云,“你姨爹孙在屋后哭闹,天冷衾衣薄,去探看。”为证其猜想,只好搀扶左右,直至现场无人无物,母又喃喃自语“方才听人喧嘈杂语。恐我们来迟,彼走矣!”,弄得我们身心疲惫,心虽忿怨,却不直言。去县人民医院检查,医诊其老年痴呆初期,服用精神病药和美多巴(专门对付帕金森)。至2013年,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进食要喂,大小便失禁,行动需监视。母在大姐乡下居住之日,偶服药后药力见效之时,精力倍增,肩挑高挽筐,手拿“偃月”形柴刀,说去田畈地里割薯藤。恐母跌倒或走失,姐紧随其后。母跌跌撞撞,状如木偶(帕金森症候)。药效尽身疲乏后,即随地瘫坐,姐又竭力搀扶,边行边歇,至暮色尽乃入家。偶有疏忽未看紧时,不见母影,于是乎姐电话传我,呼我速至乡下寻母。吾暂搁公事,心急车驰,与姐四处打听,终于某处找到,虽疲惫,见母在,心头之石方落。此事屡见不鲜矣!至母卧榻粘床之时,母后臀后背褥疮溃烂,大姐二姐轮流清洗伤口,涂抹药膏,不时翻转其身。姊不辞艰辛,不攀比斗气,反而常泪流满面,恐母活期不久,冀母多活时日,以尽我辈全力孝敬之心,少留“子欲孝而亲不在”之遗憾!

时光荏苒,母逝一年。往事历历在目,令人唏嘘不已!

吾等返回县城之时,一瞥新农村墙壁之标语“提倡农村丧事从简,老人厚养薄葬”。今回想,吾辈于母过世后,既遵从乡俗常情,不留闲人口舌,亦力尽丧事简约,不刻意场面风光。但母亲生前,吾等竭尽全力,于饮食起居、药物料理、心理抚慰等诸方面陪老人安详走过余日,也算内心无憾!

2018年4月28(阴历3月13)涂鸦

作者简介

庄子遨游,江西都昌人,16岁开始发表文章,在省市、国家级征文比赛多次获奖。喜爱诗歌、散文,诗歌风格沉郁顿挫、意象重叠交错、时空跨度大;散文形式多样,以写乡土题材擅长,风格清新、语言质朴。迄今为止在全国各地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50余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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