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bei）京（ping）曾经是一座怎样美好的城市？
我之前的文章《北京要建自行车高速路 那30万辆乱停的机动车谁来管？》（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查），受到了一些质疑，有人说，北京建这种自行车高速，也是在弘扬自行车文化。
说这话的人可能是自行车运动的狂热爱好者。
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思考和站队，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我更想说，我是站在一整个大北京的角度去说这件事的。
自行车运动是一件美好的事，但与整个北京的交通环境相比，它并不是主角和亟待提升的一部分。
由此，我便想到了北京——北平——北京的推演过程。
北京，曾经是一座怎样美好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如今，已经逼仄不堪，一些场所和路段，连呼吸都在痛。
北京的胡同与上海的弄堂不太一样。
后者的形成是带有西方建筑基因的（如石库门弄堂），再融入了海派的精致与精明，便有了那些在北方人看来有些压抑的格局。
而北京的胡同呢？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说这些话并没有晒优越的意思，北京人的日常，已经没有什么优越可以值得晒了，因为这些曾经充满着北京城市基因的胡同，现在成了混乱的代名词。
北京的城市基因是什么？
我说几个关键词：
场面
大气
自在
可能不全面，但确是最关键的。
从紫禁城向南向北，走东走西，在皇城四内城九的包裹下……
说到这里，我是没有资格写下去的，四九城的概念在我这代人出生时已经消失殆尽了，13座城门楼子里，如今还在的只剩下天安门、正阳门和德胜门了。
要想用文字复刻一座场面、大气、自在的四九城，我想与诸位分享一些老先生的文字。
这位老先生叫老舍。
老舍是北京籍作家中的最杰出代表，在他之后的北京籍作家中，虽然也有名家或引领一时风尚的红人，但再没有似他这般描写北京城的剔透文字了。
比如王朔王蒙王小波，海岩石康史铁生，再往后到了70后的冯唐、赵赵、廖一梅。
他们都是杰出的北京作家，非常杰出，但他们的文字中，对于北京这座城市的贡献，远无法与老舍先生相比。
老舍先生是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他也无愧于此称号，这里且不说那部百万字的鸿篇巨制《四世同堂》，只说这位北京籍作家笔下对于旧时北平风貌的记录，已经是化石文字一样的文字瑰宝了。
老舍先生说：
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粘合的一段历史，一大块地方，多少风景名胜，从雨后什刹海的蜻蜓一直到我梦里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积凑到一块，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个北平，这只是说不出而已。
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潭，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
——在他的描述中，北平是一座安逸的城市。
在我的记忆中，北京确实曾经有过这种闲暇，我的童年时光中，常有带着弟弟去钟鼓楼下花三分钱要一碗大碗茶一堆葵瓜子听一下午刀光剑影唾沫星子横飞的评书的片段。
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
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筑，而在建筑的四围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
——通过老舍先生的讲述，你不会相信他说的和我们现在住的，是一座城。
那些空旷中的繁华和密烂中的从容，都是今天北京胡同中根本寻找不到的基因。
还是要说回到之前那篇关于北京交通治理的文章，我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想说，那些提倡修自行车高速路的朋友，你们一定没有见过北京的当年。
北京这座城市的血液里，应该是与“高速”二字毫无联系的。
一日茶，一夜酒，一堆好朋友胡说八道到天亮，那不叫浪费生命，那叫把生命浪费在最美好的北京中。
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
北京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
从里面说，它没有像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下，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山的。
——老舍先生的这堆记忆，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讽刺！
我们这座城市终于发达了，现在可以勇敢地与伦敦较劲了，伦敦有的，我们都有了，当然包括成天冒烟的工厂。
然而，“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的气质却荡然无存。
谢谢观赏，再见
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从不应成为忽略人文情怀的借口。北京现在的城市身份是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个身份也吸引了国内外大批有识之士来此发展，这并没有错。
北京从来就是包容的，从晚清到民国，多少才子佳人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倡议乾坤夹杂着山盟海誓，也是佳话。
今天这些与北京城市基因完全不搭调的问题出在哪里？
我无法给出答案，但总有一天，历史会给出答案。
无犀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