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揠苗助长与超能作业

揠苗助长与超能作业

张建文

若问：现今谁最辛苦？国人“忆”口同声，答曰：学生。学生是幼苗，是鲜花，何能承受“辛苦”之“最”呢？“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国家和国家的人民都这样对孩子说。

于是，超能作业在泛滥，奇葩试题在横行，连电视剧都在盛赞题海战术，这不家喻户晓人人效之？于是，孩子们早晨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星期天有两天的作业，花的时间比在校还多，争分夺秒，时不我待，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各种教辅资料，各种试卷，各种作业，满天飞，“入门级”、“困难级”、“提高级”、“过关级”，都数不过来了，标新立异，五花八门，像满天乌云，重压着孩子们。这个题型，那个题库，还“题库”呢，是一座座宝库吧？让孩子们走进去，就获得了征服世界的宝藏？当年华罗庚陈景润一辈读中小学时，是这么做作业的么？现在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庆幸躲过了这样天大的闹剧！

前几年，幼教小学化，小学奥赛化，题海战术从来就没有输在起跑线上。现今，在人文和创新的旗帜下，中小学生的作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看起来，课堂上有形的作业少了，但家庭作业的“新版本”层出不穷，仿佛变着法子来折磨学生和家长。

许多作业不能与孩子的能力匹配。比如低年级小学生做电子模型，高年级小学生写论文，手绘主题绘本，设计机器人等。将来设计机器人的又有几个呢？就说那些试卷上的一些题，可以不客气地说，任课的老师离开了参考资料，恐怕也是瞎子掉了棍，可是却让我们小学二、三年级的学生做概括一篇短文的中心思想，写出某个重要句子的深刻含义等题目。诸如此类，这些孩子把脑壳捶烂也做不出来呀。自然只能是家长勉为其难而助之。家长做完这类题，恐怕也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不知道能否符合标准答案？

孩子的作业家长做，孩子的游戏家长玩。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他们背后的家长，不仅是家庭的支柱，也是行业的中坚，在这个“过劳”的时代，他们是压力最大、生活节奏最快的中青年。他们披着一身疲累回到家，还得加班加点替孩子打工忙。学校在布置需要家长完成的作业时，就没有生出些许同情心么？若是那些留守儿童较多的学校，孩子们多由爷爷奶奶照管，他们箩大的字也不识几个，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样超能的作业，无疑给孩子造成又一次伤害，至少也是放大了孩子的挫败感。

许多人都知道，当西方国家的孩子自由玩耍时，我们的孩子在教室里学习；当别国孩子参加各种社会实践时，我们的孩子在家哭着写作业；当别国的孩子参观科技博物馆时，我们的孩子在补习班学习。确实，我们的孩子考试分数高得无人能比，可人家的孩子能够发明创造，有着无穷的想象力。我们的孩子只能记背公式，创造分数，离成才成家越来越远了。各种发明创造，各项诺奖，都心甘情愿让给国外吧。因为，由兴趣引发的学习动力比功利的目标引发的动力更持久而有力。而我们的孩子都是在压迫下学习的，只会厌学，哪来的兴趣？兴趣？见鬼去吧。

有人说，拿到钢琴十级证书的那天，就可能开始厌恶音乐了。这和高考一个道理。高考结束了，孩子们立马将书本甩向空中，恨恨地撕得粉碎，恨不得甩到太平洋去，再也不要见到那书本了。嘿，读书人怎么那样恨书本呢？呵，解放了，那是胜过1949年的。高考后的那个假期，他们终于不要做题了，有时间读自己喜欢的书了，可以看电视了，开心去旅行了，可以弹吉他，可以思考和做白日梦了。

作业还是要的。在作业的过程中找到答案的根本意义是提出更多的问题，引发更多的思考，但那么多那么难的作业，还能有时间有能力去思考吗？

超能作业是家长的，签名是学生的，成绩是老师的。这种形式主义的作业除了滋长孩子的弄虚作假、无可奈何、灰心丧气，还有几多正面意义？或许就只有揠苗助长的疯狂吧。是病态么？那是一定的。我们那种传统的中庸之道、道法自然的气度似乎荡然无存。

人们不管事物的客观规律，只凭主观意愿，强求速成而揠苗助长，非但达不到预定目标，反而造成不良后果。呜呼，这种毁人不倦的教育方式急需遏止！

从上到下，三申五令，教师不得布置超越学生能力的作业，不得布置要求家长完成或需要家长代劳的作业，不得要求家长批改教师布置的作业等等。可是令行不止。为什么呢？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不是不要成绩，不要分数，而是现在分数变得至高无上，真正成了心头肉命根根。现在分数就是名利、金钱，是希望，是一切。所有的人都在围绕分数转，尤其是教师，因为他们的业绩就是学生的成绩，与绩效工资有关，与职称评定有关。而要让学生出成绩，老师们普遍信奉成绩是磨出来的。什么样的作业是合理的，什么样的作业是越界的，最终解释权其实还在教师手里。纵使有什么家长委员会，那简直就是一个摆设，有多少人敢于在孩子老师面前妄议作业？

其实，很大程度上学校等职能部门也在推波助澜，因为那些别出心裁花样迭出的老师总会被定为先进典型，以为发现了千里马，于是领导们自然就是伯乐了。双双丰功伟绩加官进爵，岂不皆大欢喜？学生用血泪换来的成绩为学校、班级赢得了声名，从而吸引更多忍心的家长。谁不艳羡千里马？于是，家长们千方百计想把孩子放在千里马上。这岂不羡慕死别的老师？于是老师们都去做千里马了。磨吧，我也磨，作死地磨。现实是磨比不磨要好，一磨总会出点成绩的，要不，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这咄咄逼人的洪流了。也许，一些领导慌了神，这不违背了上级的旨意？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磨吧，磨还是稳妥些。至于扼杀了孩子的天性，我怎么就一时看不出来呢？至于高分低能，要检验，还遥远着哩。就这样，旧风依然，新风又起，你有鬼卖，我有鬼赊，何时才是头啊！

唉，说起来，实在太沉重。如果说，做题就能够培养文学修养，也难怪好作家都纷纷退出作协了。我们既要关心孩子现在的学业成绩，更要关注孩子15年后的成功呀！可是，我们怎么就老想着揠苗助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