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要有细节

功之

细节可以使情景如在面前，使文章生动、形象、感人。圣经说“一切魔鬼存在于细节”，可见细节充满魔力而又异常重要。和散文、小说一样，诗同样讲究细节，因为细节流露着亲和力，蕴藏着说服力，蕴含着感染力，凝聚着表现力，能够真切地强有力地展现诗的张力。根据词典的解释，可以说，细节就是细小的环节。如“你驭风而来轻叩我的/窗棂”（田野《子夜来临》），诗句中轻叩我的窗棂是细节。“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西娃《画面》），是细节，这个细节的画面，生动形象，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所表现出来的暗示性更是拓展了诗的张力。读着时，其情景如在面前，即所谓的“诗中有画”。可见细节具有构成画面，模拟情景的威力。玉上烟《五只玻璃杯》的“清洗时失手打碎”、“毁于滚烫的开水”、“正在掉落的/途中”的细节，形象地表现了已碎和正在掉落的玻璃杯。而“第三只，正在掉落的/途中”，是否又暗示了人到中年呢？子燊的诗《以0°的熔点·思念》写“冰花/开着，开着”，“就流下了眼泪”，“从昏黄的灯盏里飞出”等细节，形象地表现了某种思念。“雕花的旧窗棂上挂满薄凉”更说明是一种淡淡的遥远的已感觉到冰凉的思念。有了这一些细节，读着时，就仿佛诗中人、景如在面前。

我们分析诗的细节，也就更容易走进诗，理解诗。来看北岛的《无题》：

永远如此

火，是冬天的中心

当树林燃烧

只有那不肯围拢的石头

狂吠不已

挂在鹿角上的钟停了

生活是一次机会

仅仅一次

谁校对时间

谁就会突然老去

这树林燃烧，挂在鹿角上的钟，是他所谓朦胧诗的细节。“挂在鹿角上的钟停了”，暗示（树林燃烧）的时间、生命停止了。莫测先生在《好诗经常是由自觉做诗歌史的外乡人发现的！》一文中说，这首《无题》“带有一种对生命空转的不可名状的意味。”评论得非常精辟到位。其实，我们读到的一些诗评论，他们对诗的分析评说，虽然都拿语词说话，但我宁愿说，他们都是从诗的细节入手的。——细节的可视性，可诠释性由此可见。

细节，它可以是一个比喻，一个象征，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个场景，一件实物。但细节是钻石，寥寥几颗就能照亮整个诗篇；细节是极光，微微一道就能引动读者的眼睛；细节是天籁，轻轻数声就能唤醒听者的耳朵。写诗，需要从我们身边，从生活中扑捉和挖掘细节。它虽然小，但如果缺失，就很容易使诗流于生硬与冷漠。而有了细节，不仅能够形象表现思想与情感，引导思考，发挥诗应有的作用，也容易拉近和读者的距离，使之进入诗境，感受诗的魅力。

细节如此重要，而写好细节，我认为必须用好动词。用好动词的重要性早已被文学作品所证实。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描写捕鸟说：“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的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这里的动词“扫、露、支、撒、系、牵、啄、走到、拉、罩住”等，就用得多而且好。也正是运用了这些动词，才表现出了捕鸟真实的细节，使读着时，仿佛见到那捕鸟时的情景。来看闻一多先生的诗——

你莫问我

泪珠在眼边等着

只须你说一句话

一句话便会碰落

你莫问我

这里的动词“问”、“等”、“说”、“碰”就用得非常精彩，有力地表现了形象感人的细节。前边说到的“冰花/开着”的“开”，“就流下了眼泪”的“流下”“放在报纸的中央”的“放”，“正在掉落的/途中”的“掉落”等，都是因为动词用的好，才有力地突出了细节，使之有了可视性、可触性和可感性，具有了俘获人心的形象。可以说，用好动词，细节鲜亮。

现代诠释学哲学家伽达默尔在《时间距离的解释学意蕴》中说：“我们必须根据细节来理解整体，而又必须根据整体来理解细节。”我个人期待写好细节，也期待以细节理解诗，从诗的整体学习细节。

法律顾问： 河南有道律师事务所主任    马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