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下省城（五）
三下省城（五)
——节选自长篇小说《槐树院人家》
文/韩全虎
听到这里，疤葫芦和翰祥的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完了，看来人家是要推掉不管的”。疤葫芦赶紧接过话头说：“高主任，这件事你千万要管一管，我们大队太需要了。”
高美英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了一下说：“我也没说不管，只是这种大型物资很缺，不过，我家老王正好管这些工作，可以让他想办法解决。”
疤葫芦听高美英这样说，知道有了门儿，连忙催促说：“高主任，要不咱现在就去找王主任，让他批个算了。”
高美英说：“哪能那么简单，他们也得集体研究。况且老王现在正在开会。这样吧，等今晚回家后我和他说一下，说不定会有希望的。”接着又问：“你们住下没有？”
“我们昨天下来的，住下了。”翰祥回答。
“住在哪里了？”高美英问。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旅店。”翰祥回答。
“等一会儿你们回去把那里退了，让小李带你们去省革委招待所去住吧。”高美英想了想说。
疤葫芦急忙说：“不用，高主任，听说那种地方很贵，我们住不起。”
高美英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不用你们花钱，我们妇联会去结算就是了。”只见她边说边拨着电话，拨通后说道：“小李，你过来一下。”
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推门进来，高美英吩咐说：“你带我的两个老乡去省革委招待所住宿，按单位的来客登记结算。”又对疤葫芦他们说，“老翰、老柳，我今天忙，等一会还有一个会议要参加，你们先去那里住下，明天再来，看老王能不能解决，咱们再好好啦嗒吧。”
正当小李要带他们出门时，高美英又把他们叫住，指着地上的东西说：“这些东西你们就带走吧，我知道大队也很困难。”
翰祥和疤葫芦解释说：“这点粮食都是新收的，带来让你尝尝。咱们大队再穷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高美英再三推托无效，只好收下。
疤葫芦和翰祥跟着小李下楼，来到一辆已经发动着的轿车跟前，小李拉开后排座的车门，礼貌地说：“你们请上车。”说完，上了副驾驶座。
翰祥上去后，疤葫芦生怕鞋底粘土，把车弄脏，双脚在地上跺了又跺，最后还不放心，干脆脱掉鞋，两手提着上了车。
上车后，他心里一直想着，人家这么金贵的板蛤蟆车叫咱坐，可别给弄坏了。他觉得自己个儿大，份量重，生怕坐下去压扁座椅，便只好双手扒着前座，双膝弯曲着，屁股挨着座椅，但没有坐下，作着半蹲未蹲的姿势，全身重量完全压在了弯曲着的两条腿上。虽说庄户人有蹲着休息的习惯，但那是完全下蹲的姿势，比较舒服，而此时的疤葫芦则是一种蹲马步的姿势，没有功夫是很难坚持的。走了没有一半路程，他已经脚酸腿麻，脸红脖子粗地满头冒汗。此时，偏偏小李扭过头来和他们说话，见疤葫芦如此模样，关切地问道：“老柳，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疤葫芦见问，连忙回答：“没有，没有。”仍然坚持着蹲马步的姿势。
到了招待所后，小李下车，打开车门，让他们下车，疤葫芦刚一迈动麻木的双腿，便“扑腾”一声跌倒在车旁，小李和司机见状大吃一惊，以为他出了问题，急忙过来搀扶，并要送他去医院。
疤葫芦边捶着麻木的双腿，边说：“没事，没事，庄户人耐捣砸，没那么金贵。”说着，继续捶腿，待麻木的感觉消除后站了起来，穿好了鞋。
翰祥扶着他随小李向招待所门庭走去，在小李办理登记手续时，疤葫芦悄悄说：“当官的坐㞗这板蛤蟆，那才是活受罪，哪有咱步走骑驴舒服。”
翰祥说：“我见你屁股没有着座，也不好意思做声，悄悄地拉了几下，你都没有觉得。”
疤葫芦委屈地说：“我当时难受的连活得心思都没有了，哪能觉了你的拉扯。”
翰祥问：“那你起初为啥不坐下？”
疤葫芦不好意思地说：“怕压坏人家那坐的家具。”
直到这时，疤葫芦才注意到了这个门厅，整个大厅足有五间房大小，中间竖着两根很粗很粗的金色露明柱，顶棚既不用纸糊，也不用蓆子遮，而是像庙里的天花板一样，用一格一格的木板装好，上面画着好看的图案，顶棚中间吊着一个很大的灯，一层一层地安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罩，和人们讲得《西游记》中的东海龙宫不差上下。紧挨露明柱的地方放着两个一人多高的花瓶，如果用它装水，比村里人家的水瓮都放货，装个三几担水富富有余。紧挨柜台的后墙上一排溜地挂着五六个大表，表上时针分针所指的时间各不相同。疤葫芦心里怨怪着这里的工作人员，这里的表走得有快有慢，也不去对一对，拨一拨，好让人们看时间时有个准头。再说，屋子再大，也用不了这么多表呀，有一个还不行吗？我们生产队队部能有这么一个表也就谢天谢地知足了。刚进来时没有注意，现在才在不经意间感到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铺着厚褥子的炕上一样。低头看时，才发觉整个大厅的地上都铺着深红色的东西，人走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轻飘飘地如坠五里云雾。疤葫芦又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好的东西铺在地上，千人踩，万人跺，不是糟蹋公家的银钱吗？如果给村里每家一小块铺在炕上，足够半个小队的人家使用，家家都省下褥子了……
疤葫芦正在感叹联想之际，小李已经办好登记入住手续，招呼他们上楼。翰祥和疤葫芦听见招呼，紧跟着小李上楼，只见楼梯、楼道都铺着和门庭一样的东西。疤葫芦的一双脚轻拿轻放，生怕踩坏这些金贵的东西。如果不是怕露出山汉样子，遭人笑话，他真想脱掉鞋袜，赤脚走在上面。
也不知上了几层楼梯，到了房间门口，小李叫服务员开了房门，进去后吩咐他们说：“老翰、老柳，你们也累了，休息一下到饭厅里吃中午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找服务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