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千秋现代文学第8期‖【情书】‖心泉泪海小说欣赏 / 开普饭

情书

我很帅，没有我追不到的女孩，因此我从不缺少女朋友。别人都说我花心，说我不懂珍惜，我只想说喜欢的时候真的喜欢，不喜欢的时候真的不喜欢了。改变来的很突然，大三那年语文老师布置作业，让写一封情书，我哪是会写情书的人，我只会收情书。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老师，洋洋洒洒八百多字，一通解释，其实就一个意思，我不会写情书，我以这封信抵作业交了上去，没想到后来在课堂上老师说“大三的人了，既然有人说自己不会写情书，那就找个人给大家读篇范文。”然后毛欣被叫了起来，她的脸红了，良久沉默着，终于在老师的鼓励中她缓缓读了出来，她的声音柔柔的弱弱的，如同她的人一样纤细，虽柔弱却清晰，字字敲在我的心上，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情感，我们班竟有这样一个才女，如此默默无闻，同窗三载，倘若不是这篇文章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这篇文章我爱上了她，明知道她心里有深爱的人，我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她。我想追求她，既害怕吓到她，又害怕她不理我，我从不曾如此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慢慢的关注她，越了解越喜欢，却不知该如何靠近她，于是辗转反侧，梦寐思服。通过观察，我发现她极爱读书，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和阅览室，于是我也开始频繁出入这两个场所。她朋友不多，喜欢独处，遇见的次数多了，她开始对我微笑，算是打招呼。她的浅笑那样美好，让我迷恋不已，我开始加紧接近她的步伐，第一次约她，她微笑着拒绝了，我没有放弃，总是在阅览室和教室里给她占座，坐在她身边陪她上课和读书的日子，那样美好，我的心在她细弱的呼吸声里找到喜悦、幸福和宁静，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第二次约她我颇费心机，那是一个黄昏，我告诉她阅览室已经占好座位，我对她说我心情不好，请她陪我在学校散散步，聊聊天，然后再一起去看书，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出于礼貌，她同意了，我甚是惊喜，我带着她沿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对她说了很多话，她也说了很多，原来她并不是不善言谈，她只是不爱说话。最终我们并没有去阅览室看书，我们聊到很晚，我提出送她回宿舍，她却拒绝了，看着月光下她独自离去的背影，那样清丽，我心动也心疼，不禁默默自语，“为什么不让我爱你？”，那以后的日子我们常常一起看书，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但从不一起吃饭，她说那是情侣才可以做的事，我们不是情侣，我问她那我们算什么关系，她说朋友或者知己。很明显她只想和我做朋友，我发现我竟然不敢表白。我知道暗恋我的人很多，我常常为此暗自得意，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暗恋一个女孩，还暗恋的如此辛苦。

我的大学生活一直平淡如水，我喜欢一个人上课，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写字，一个人吃饭，宿舍里的女孩喜欢三五成群，而我喜欢独处，时间久了她们组织活动也不喊我，我也乐得清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常常碰到他，也许是缘分吧，开始只是微笑，打个招呼，慢慢的熟悉起来，有一次他约我，我下意识的拒绝了。后来他又约我散步，我同意了，哪一天聊了很多，原来他不止长的帅，还如此风趣，难怪如此受欢迎，常常听宿舍的女孩讨论他，他是很多女孩的梦中情人。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竟然感觉他喜欢我，他那样优秀，而我如此平凡。我喜欢他帮我占座，上课占最前排，阅览室占最后排，他竟然如此了解我的喜好，我问她为什么给我占座，他说别的女孩太花痴，坐在身边太吵，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喜欢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喜欢他，但我一直克制着这份喜欢，他不适合我，我不想让自己受伤，有些伤害我承受不起，也不想去承受。做朋友挺好，他安安静静的陪伴，我很珍惜。即便他也喜欢我，即便我们在一起，也还是会分手，他还会有其他的女朋友，他注定会有许多女朋友，而我不想做其中之一。如果可以特别一些，做一辈子朋友也可以。

对着别的女孩我说情话，如同喝白开水，张嘴就来，可是对着我深爱的女孩我竟成了哑巴，我对她的爱越来越深，却反而越来越不敢开口表白，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即将各奔东西，我心急如焚，该怎么说出口，该怎样留她在我的生命里。那一天是圣诞节，我照常约她散步，她竟然不同意，她说这样特别的节日应该和恋人在一起，而不是和朋友在一起。我问她是不是还想着她情书里的那个男孩，她竟然笑了，笑的很灿烂，她极少这样笑，我很嫉妒，只是提起他就这样开心吗？她虽然否认了还想着他，我却依然嫉妒的要死。心中的酸涩让“我爱你”三个字脱口而出，她听到以后沉默了，她的表情里有惊讶，有难过，却没有快乐，我懂了，她不爱我，她是那样痴情的人，即便不能在一起，她心里一定还思念着情书里的那个少年，很难过，我连个借口也没找就落荒而逃。我们依旧是朋友，仿佛我从来不曾表白过一样，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做朋友也好，可是很快就毕业了，我们终于还是各奔东西，毕业以后我们各自找了工作，在两个相邻的城市，离的不远也不近，我总是找各种理由去看她，或出差或旅游，后来干脆也不找理由，想她了就去看她，有时候要她陪我出去游玩，有时候要她陪我吃饭，有时候要她陪我去逛街，有时候只是在她家要她陪我看书，无论做什么她都同意，只是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忧郁，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说我也不敢问，也许他并不欢迎我，我等着她拒绝我，也那样许我就能死心了。这样持续了三年多，我爱她，虽然无望，却无法放弃。

那一天是圣诞节，他像往常一样约我去散步，我没有同意，不想让本来就暧昧的关系更加暧昧，他问我是不是还想着情书里的男生，我笑着说没有。哪有什么情书里的男生，那不过是篇作业，想象中的人而已，他竟然当真了，我正要向他解释的时候，他突然说“我爱你”声音暗哑而清晰，我惊呆了，然后开始难过，大家都说毕业是分手季，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为什么要在此时说这样的话呢，我如此珍视和他的友谊，他却轻易破坏了这份感情的神圣。我正纠结要如何拒绝才能不伤和气，他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我以为他再也不会理我，可是第二天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我们依旧是朋友，那句表白如同梦里说的一样，或许真的是我的梦吧，毕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离别的伤感令人窒息，幸好他只是朋友。毕业以后的日子，常常想他，开始是淡淡的思念，我想只是因为习惯了他的陪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可是事与愿违，我每一天都更加思念他，我越来越忧郁，并且开始失眠，每个夜晚都会想着他流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爱情吗？我想和他联系，可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我曾无声的拒绝了他。

他突然打来电话，说出差到我的城市，要顺路来看我，我很激动，一直纠结着要穿什么衣服，甚至纠结要不要化妆，要不要去做个发型，最终我什么也没做，突兀的改变他未必喜欢。见到他时我心里很喜悦，我必须很努力控制这份喜悦，才能使自己不至于笑的像个傻瓜，他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离开的时候，我拼命控制自己的悲伤，才能坚持到他转身再让眼泪落下来。我以为他来看我可以缓解我心里的相思，可是没有，相思反而更浓了，我总是在深夜里梦到他离开的背影，然后哭着醒过来。他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我的相思如同砚中的墨，浓了又淡，淡了又浓，反复折磨，在他面前我越来越沉默，对他的爱如此沉重，重的我越来越不想说话，对他所有的相思全写入了情书，却一封也不敢给他看，这样持续了三年多。

圣诞节我去看她，在节日提出去看她有些冒险，幸好她同意了，到的时候已经中午，请她吃饭，她心事重重，吃的极少，也许不该在这样的节日来看她，我努力的说着笑话，想要让她快乐一点，可是一点也没有用，她不停的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却一口也不在往嘴里吃，心疼的有些心酸，突然很后悔，也许我不该来打扰她。我问她是不是不好吃，要不要换一碗，她说不用，她说不饿，然后沉默着，再也不说一个字，吃饭的时候下起了大雪，雪很大，漫天飞舞，饭后我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压马路吧，于是漫无目的压马路，她不说话，我也不想再说了，无论我走多慢，她总是走着走着就落在我身后，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等她，我想牵她的手，可是她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我想她一定很冷吧，她那样纤瘦。她带去买了手套，围巾，还有帽子，我还想给她买羽绒服，但是想着她一定不会接受，于是只好作罢。雪一直下，我要走了，我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和她说再见，她望着我，眼睛像雪一样湿润，她突然说“你不要再来找我。”我问她“为什么？”她突然笑了，“你总来看我，别人都以为我有男朋友，如果一直这样，我就找不到男朋友了。”“那我做你男朋友啊”我笑着脱口而出，她沉默，然后转身走了，我下意识的拉她的手，她挣脱了，走的义无反顾，我愣在雪里，许久之后才回过来神，我想一切都结束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手里攥着她的一只手套，一只手套要她怎样戴，我得还给她。

我沿着她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转过街角，看到她蹲在路灯下，那样悲伤，那样孤单，我拉起她，看到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我从没有看到过她哭，一次也没有，我的心疼的比雪花还碎，不停的问她怎么了，不停的求她不要哭了，她却一直在哭，她瑟缩着无声的落泪，一大串一大串，我被她的悲伤湮没，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听到她哽咽着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别……走……”我搂她在怀里，她的身上那样冷。我送她回家，她依旧哭着，濡湿了我的衣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挂着笑，我看着她，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我等着她醒来，我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也有很多话要问她。

圣诞节他要来看我，我想拒绝，却同意了，我太想他。我一早就车站等他，等到中午他才到，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陷入离别的伤痛，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走了，我难过的吃不下饭，也说不出话，老天不该此时下雪的，雪那样美好，却那样容易消散，这无疑增加了我的悲伤，我们一起散步，我下意识的走到他身后，只有走在他身后我才可以放任自己痴迷的目光，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他该有多好，可是他很快就要走了，再见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他给我买了手套帽子和围巾，他交待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觉得他再也不会来看我了，也好，我便能解脱了，我对他说不要再来看我了，他问为什么，我笑笑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他却说要做我男朋友，不是没有想过，异地恋能有什么好结果，分手了也不过成为他前女友中的一个，连一点特别之处都不能被他想起，又何必，这样想着感觉特别绝望，转身离开，他拉住我的手，我挣脱逃跑，在转角的路灯下蹲下，仰脸看路灯下的雪花狂乱的飞舞着，和我一样孤独而迷茫，雪花落在脸上冰凉，终于可以放心的哭出来，不用怕他看到，爱情让人如此辛苦，如此绝望，好在一切都结束了，都会过去的吧，可是现在如此难过。他拉起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做梦，不是已经走了吗？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拼尽全力吐出两个字求他别走，他送我回家，他搂着我，他的怀抱那样温暖，我如坠梦里，不知是喜是忧，只是一味的哭着，想要释放所有的压抑和委屈。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

“你醒了，怎么这么惊讶，是你要我留下的，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有”

“你可以先起来吗？我的胳膊麻了。”

“哦”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嗯”

“昨天怎么了?是不是想他了?我陪你去找他好吗？”

“谁？”

“你大三时情书里的哪个男的”

“根本没有那个人啊，那只是作业。”

“你说什么？”

“那是想象出来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