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公元705——内道场
师父冷淡平常打消了我们的惊讶,似乎也告诉我们他是一个很平常人。
“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跪地的青年眼里透着自信,也有焦急,一动不动的盯着师父。成功的阻止了师父再一次踏进山门的脚步。
我又一次愣住,那心里的灵光一闪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着槽厂去。”师父微微牵动了嘴角,似乎微笑,可说话声音却更像是对这位刚刚见面的年轻人话语的呵斥,我们听来,突然觉得这个前来礼拜的年轻人话多的近乎狂傲。师父作为禅宗五祖,多少人恭敬顶礼,前来求法的弟子们大多战战兢兢。
“哎呀,这乞丐。”身后的师弟又忍不住哂笑道。
虽他自报了家门——惠能,师弟仍然称了一声乞丐。
未曾深究师弟嘴里的惊呼是为师父的呵斥,还是为年轻人的回答,亦或者觉得这个被自己称呼为乞丐的人那自信满满的回答虽显傲慢,却让人刮目相看的含满禅机。
脑海里仍然想抓住方才因那句“佛性无南北”,突然窜入脑海的一点东西,师父早已抬步跨入寺门,那种想抓住的东西,却发现似乎什么也没有。
师弟领着叫做惠能的他去了后门,师父踏进了山门,我隐隐为前来的这位年轻人担忧,这瘦弱的身板,槽厂,那可是寺院作务最苦的地方,供应着如今寺里近五百多人的生活保障,其中就有舂米。
肩舆晃晃悠悠,似乎走不完的路,穿不完的宫门。
神秀禅师坐在肩舆上一路走一路想,在看到这位向师弟请到法的内侍薛简,突然就想起那位仍然在岭南的师弟。
走在肩舆前面的薛简一声不啃,方才他叹息,那声叹息可是清晰可闻啊。
宫廷政变,谁会想到大臣们竟然等不及则天皇帝退位,直接就在其病重中床前算是兵谏了吧,宣布退位到新皇太子登基,再到如今则天皇帝驾崩,再到大臣们对皇后韦氏的不满奏折皇帝却充耳不闻,连同突然的洪水,可谓是国事繁忙,在705这一年。
薛简作为宫里的老人,新皇登基,只是没来得及处理这些小人物的旧臣,用着顺手罢了。这位德高望重的禅师想回归故里,却又被召进入宫,如此高龄的禅师无奈,我也很无奈。薛简想着,又叹了一声,这次声音很轻,坐在肩舆上的禅师还是听到了。
神秀禅师对这位深谙宫廷生存之道的内侍十分敬重,根器大利,不然奏请皇帝前去请师弟惠能入宫,为何偏偏是他前去呢,以师弟惠能的个性,称病不来是意料之中的,可薛简却带回来求得的法,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我亲笔写于师弟惠能的书信,他的回复。
“我相貌短小,北方仕宦见吾短陋之身,恐轻慢圣教。且先师五祖早有预记,我与岭南有缘,不可违背先师遗命。……”
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当年那个跪地合掌说出佛性本无南北的青年。
那年我55岁,他23岁。
神秀禅师摸索过肩舆的龙头扶手,硬的磕手,弟子们对这位师弟讥讽至今,大字不识一个,有何所长。
我开导:“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我派了弟子志诚前去。
我说吾不如也,我哪里是安慰开导弟子,分明是告诉自己,多年后我才参悟而得的佛性秒明,他当初以小我三十多岁的年龄,一个居士之身,只字不识的当时就已经悟得,岂不是无师之智吗?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