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对话| 行走与写作,尘世与灵魂

  行走与写作,尘世与灵魂

  ——评论家王波与作家柴薪关于文学的对话

   王波  柴薪

柴薪说:“我是一个被梦所裹挟的人。行走在路上,我也开始穿越自我,并投身于穿越自我以外的世界。我想,一个人在梦境,在远方,在行走,肉体可能变得轻盈。卡尔维诺说,' 鸟的轻盈,而不是羽毛的轻盈。’”作家柴薪把行走作为自己生存方式之一,其实是在为自己的心灵寻找一个家园。

王波:先说说你对文学的理解和把握

柴薪:写作是一种记忆,是对过去发生的人与事物记忆的总和。在不同的场所用不同的方式说话,而且取得不同的效果。要紧的是,怎么把话说好,把话说得动听。再往大点说,写作是一种灵魂的觉醒,人一觉醒,就有希望。什么困难、痛苦,在希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一直认为,文学会给人生希望的,而人生应该充满希望的。

王波:生养你的故乡对你写作的影响?以及你对心灵故乡的理解、建设

柴薪:我出生于浙江江山长台镇,门前的河流是钱塘江上游一条支流的支流。和所有的写作者一样,无论是地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故乡对我的写作影响巨大。关于故乡,我曾无数次写过。我写过故乡的日月与山川,天空与大地,五谷与六畜,草木与人物,鱼虫与飞鸟,雨雪与风霜,炊烟与乡愁。有时候同一题材反复写,不断地重复写,且乐此不疲。但我觉得,故乡一一那个似乎无比熟悉的出生地对于我来说似曾相识,似乎永远是新鲜的和陌生的。我出生生活在那里,注定我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沾有故乡的气味和气息,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不会轻易改变。故乡的气味和气息已经深深地渗透到我的骨髓当中了,就像我身上的一块胎记,形成了根深蒂固、无法剔除的印痕与印记。

我曾如此这般不断地反复地重复地书写我的故乡,不知是否是一种病态?我或借物抒情,借花献佛,或互通心曲,继而推己及物,推己及人。似乎这样才能对故乡,产生一种宽泛泛滥的爱意与依恋,而反过来,故乡对我的心灵又提供一种绵绵不绝的浸润和包容。让我感到明亮与安静,温馨与美好,温暖与感伤,而所有的这一切,又仿佛与生俱来。

在我的故乡,那些横斜或站立在故乡大地上的草木在逝去光阴的缝隙里在我的目光里有序或无序地生长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月更迭,四季轮回。那些草木如风一样强大,它们漫山遍野,如梦幻一样充满了传奇的诡异和神秘,它们像故乡的人物一样栩栩如生,似乎它们的体内也流着故乡的血液。它们是那么深沉、苍凉、稀疏、单薄、茂盛、丰盈、卑微、难忘,却坚韧与顽强,遗世而又独立。它们的生命似乎不会消失,像遥远天宇中一颗闪烁的星辰,像茫茫大河上一盏隐隐约约跳动的渔火。

一切即已发生,一切又似乎从未曾发生,就像春风泛泛吹过。但是,天地间,人世间已经有所不同了。故乡的一朵花,一棵草,一块砖,一片瓦,一缕风,一丝愁,一扇窗,一盏灯,一个影子,一枚叶子,一声呼喊或一声喟叹,一粒微尘,早已与我如影随形,骨肉相连,并在我的在内心,我的灵魂,我的肉体,我的肤发,我的骨血,我的脉络,也在这浩荡的世事——天地人心之中。

    因为,故乡是我生命的最初,也是我生命的最终。

王波:你的小说叙述流畅,但故事性不是很强,语言却很有诗意,是否有意为之?你的散文语言独特、极具个性、富有诗意,你认为小说的语言也应富有诗意?

柴薪:一个好的小说,必须有一个好故事。一个好故事,必须用一种最适合的语言把它讲出来,如何用适合的语言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也就是常说的如何构架小说,我想具体到每个作者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平实的文字,但并不代表想像力应当平淡如水,无论是何种文字世界,主观上我都希望是向上的、美丽的,诗性的,如果可能,它应该是完美的。是的,不管是散文还是小说,我都认为语言必须是独特的、独具个性的,富有才情和诗意的。

王波:说说你的初期写作,你认为什么是好小说?你的小说观是什么?你最喜爱的作家及对你影响的书籍

柴薪:我的写作自小说,散文开始,1990年在《东海》发表第一个短篇小说。1995年在上海《文学报》“未名园”发表散文《小站》,(原《萌芽》主编曹阳先生作了《最见情怀》的点评,《小站》后被《散文选刊》选载),至今业余写作近三十年了。期间时断时续,却从未放弃。

我觉得好看、精彩、可读的就是好小说。好的小说意蕴应是混沌的,从有限到无限,给读者提供广阔的想像空间。

至于喜爱的作家和受影响的作品太多了。像施耐庵和他的《水浒传》,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他的《百年孤独》,福克纳和他的《喧哗与骚动》《熊》,莫言和他的《红高粱》,还有卡尔维诺和里尔克的随笔,但最喜欢的作家是马塞尔·普鲁斯特,这位写过《追忆似水年华》的小说大师,对往事的咀嚼,在感觉上展示了时间的无限。

王波:婉转的说说你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心路历程及取得的成绩

柴薪:说实在的,我开始有意识地或者说自觉地行走与写作,并开始懂得用文字记述这些感情,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多年以前,美国纪录频道《自然密码》是我比较喜欢的栏目,尤其令我难忘的是主持人在狮子、豹子、角马、斑马、羚羊、鸵鸟等奔腾的画面之外深情地解说:“有一天,世界上所有可爱的动物们,都将冲破人类的牢笼,返回它们自己的家园,那一天将是它们自己的节日。”而我把行走作为我的生存方式之一,也正是为自己的心灵寻找一个家园。

我在内蒙、在宁夏、在甘肃、在青海、在新疆、在四川、在重庆、在云南行走。呼和浩特、包头、额其纳、银川、白银、兰州、武威、张掖、酒泉、马蹄寺、郎木寺、敦煌、嘉峪关、西宁、塔尔寺、乌鲁木齐、阿勒泰、哈巴奇、伊犁、阿克苏、喀什、塔什库儿干、红其拉甫、成都、乐山、眉山、都江堰、九寨沟、重庆、朝天门、忠县、巫山、昆明、大理……一个个闪闪发光沉甸甸的地名,让我心灵荡漾。大青山、贺兰山、祁连山、六盘山、白塔山、昆仑山、天山、喀喇昆仑山、帕米尔高原、峨眉山、苍山、玉龙雪山;黑水河、黄河、弱水河、塔里木河、伊犁河、额尔济斯河、长江、岷江、青衣江、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这些山川河流无不让我动容,心潮澎湃。还有胡杨、钻天杨、芨芨草、骆驼刺、荆棘、大铁树,鹰、大象、骆驼、牛、马、羊群、土拔鼠这些大地上草木和动物精灵,还有草原、沙漠、戈壁、飞雪、狂风、沙尘、落日、月亮、彩虹这些我行走中所见的地貌和天象让我惊奇和惊叹……

我喜欢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人文不同的物象给予我不同的咀嚼,不同的地域会不会引发我无边的想像?不同的地域会不会触及我的灵魂从而使我的思维闪烁出光芒?

  我喜欢记录途中的事与物,也记录心中的事与物。

可是由于我不能拒绝平凡而琐碎的生活,我所能做的,只是短暂地出走,这就限制了我目前行走的区域,不能有太多的时间让我走的更远。但我也不是一个猎奇者,也并不怀揣什么雄心壮志,或者说行走并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我更没有也不可能走完所有的旅途,我只是想在行走的过程中获得一些与他人不同的思想,只是想在行走中更加美丽与丰富生命的体验和表达。

我觉得,一个人在路上,内心才能获得自由与安宁。一个没有远方的人,他的心中将积累多少卑微、污秽?一个没有道路的人,他的双脚将退化成怎样?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但我在行走中所看到所听到所感受所感悟所经历的一切和我写下的一切(文字)将成为安抚我灵魂的光芒。

我从不否认,写作是我的爱好,就像画画一样,写作让我获得内心的自由、安宁和愉悦。我自1990年开始,已在《十月》《北京文学》《江南》《山东文学》《当代人》《散文》《短篇小说》《长江文艺》《四川文学》等全国百余家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100余万字,并有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选载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并多次获奖。

王波:你的新锐散文不断引起文坛热议,2017年你获得了华语散文世界最具声望之一的文学大奖一一首届三毛散文奖,你有何感想

柴薪:2010年以后,我开始有意识地转入散文写作,2013年,2014年我在《江南》上发表了写故乡民国人物的长篇散文。比如,写华岗的《那一片忧郁的天空与大地》,写毛子水的《清漾文士毛子水》,写戴笠的《戴笠留在江山的碎片》,并有计划地出去旅行。行走与写作,写作与思考,尘世与灵魂,成了我生活(生命)的一部分。记得有一次,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清晨,太阳将升未升之际,我走到沙丘上,沙丘,那么宁静,沙丘表面,给昨晚的风吹皱了,几乎看不见一粒石子。

沙丘上不时可以见到动物的足迹,稍稍厚一些的沙地,还可以看出动物蹄子陷在沙子里又带出来的痕迹。痕迹大都是一条线,只偶然才有一种蹄印稍稍错开的。蹄印稍稍错开和没有错开的,都是些什么动物,不知道。

但沙丘上的痕迹,让我知道一个生命从这里过去了,它们比我们人类更深地触摸着大地,用它们的四肢和腹部亲近自然。而我们不能用四肢和腹部去触摸亲近自然,我希望自己用心去触摸贴近大地,感受感悟大地上的一切,希望能写下感动自己和他人的文字。

2016年3月,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出版社出版了我的散文集《行旅书》。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先生,福建省作协副主席、散文家朱谷忠先生,《江南》编审,诗人陈继光先生给予好评。袁敏、彭程、洪治刚、王波、陆春祥、杨海蒂、徐可、董宏君、周维强、马叙等著名作家评论家予以评论推荐。

《浙江文坛》特约评论员,青年评论家周维强先生曾评价道:“柴薪的散文,我是今年第一次读到——请原谅我孤陋寡闻——读后甚感惊讶,这样好的文字,这样好的性灵,这样好的感觉,这样好的散文,而且就在浙江,就在我们身边,我写了多年的浙江散文年度阅读札记,居然无所知。情况也许常常是这样,那些最好的,往往沉得很低;而那些高高浮在面上的,往往是空洞的喧嚣喧哗不止的扰我们清听的东西。”

 2017年4月,我的散文《草木笺》(13篇)获得了首届三毛散文奖,获奖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一直在写是因为我没有写出始终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我最喜欢最敬仰的是那些已经写出了让自己满意作品的作家。我也希望自己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所以我一直在写,获奖让我确信自己还一直走在要走的路上。

王波:说说你正在进行的写作

柴薪:《行旅书》以后,我把目光从远方拉回到近处,开始关注故乡(身边)的一草一木。2017年下半年开始,我开始进行散文集《草木笺》的写作。《草木笺》系列散文陆续发表在《山东文学》《广州文艺》《延安文学》《散文》《岁月》《牡丹》《佛山文艺》《新民晚报》《浙江日报》等报刊上。2018年10月《草木笺》系列散文(8篇)获深圳市第二届红棉文学奖。目前发表的《草木笺》系列散文已达130余篇,期待能结集出版。

王波:最后问个题外话,说说你眼中有才华的女作家,你对当今文坛的美女作家怎么看?

柴薪:我想,没有人不喜欢美女的,更不要说是美女作家。当然我是指真正有才华的美女作家。古代美女作家有东汉的班昭、三国的蔡文姬、唐代的薛涛、宋朝的李清照和朱淑真。更早的还有春秋时代的许穆夫人,她们都是才华横溢的美女作家。

近现代的有鲁迅喜欢的,写出《呼兰河传》《生死场》,与蓝天碧水永处英年早逝的萧红,名动上海滩,写下了《倾城》《张看》不染红尘烟火气的传奇作家张爱玲,自比孟尝君灵魂却无处安放的庐隐,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的才女林徽因,一双眼睛也在说话,眼光里漾起心泉秘密的陆小曼,与波澜壮阔的20世纪同行,与爱心同行的冰心,有“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装爱武装”新中国最亮的一颗星辰丁玲,《万水千山走遍》,写下《撒哈拉故事》浪迹天涯的三毛。

如今的美女作家,有像严歌苓,迟子建,王安忆这样才貌并举的。也有一些年轻的美女作家,投机取巧,名不符实,刚出道时,沸沸洋洋,装腔作势,卖弄风情,但大多是昙花一现,其行为举止让人诟病,沦为笑柄,实则是因才华不济。

   一句话,真正的美女作家不在于姿色,而在于她们横溢的才华。

――原载北京《新华书目报》2019年8月22日07版(全版)

柴薪

柴薪,2000年鲁迅文学院作家研修班结业,2004年浙江省第四届青年作家讲习班结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在《十月》《北京文学》《江南》《散文》《当代人》《鸭绿江》《短篇小说》《延河》《山东文学》《四川文学》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100余万字,并有多篇作品被《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中国散文大系》《海外文摘》等选载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恍惚的风景》

散文集《行旅书》《江南雨,天山情》

诗集《美的生长》(合集)自选诗集《月亮的背面》

曾获:

首届中国徐霞客诗歌散文大赛二等奖

2017年获首届三毛散文奖

2018年获第二届红棉文学奖

2019年首届南方诗歌奖

王波简介:

王波,1963年生于吉林市,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编剧。1982年至今已在《曲艺》《戏剧文学》《散文选刊》《满族文学》《文艺报》《中国青年作家报》等报刊上发表小说、文学评论、戏剧剧本、散文、诗歌、纪实文学等文学作品二百多万字。现为《新华书目报》、《世界文化》专栏作家。并有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中短篇小说选粹》、《散文选刊》、《军事文摘》等报刊选载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

主要作品:中篇小说《江爷》,大型话剧剧本《辅帅张作相传奇》、大型戏剧剧本《玉碎香消》《百花公主》,长篇历史小说《努尔哈赤后宫秘史》。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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