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走上人生巅峰……呵呵 | 魔菇·早茶夜读

文  |  魔菇
策划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快穿爽文备受追捧,甚至被改编成影视剧、游戏和漫画广被传播。基本都建立在快穿之后你会走上人生巅峰的预设之上,其中以女尊文化为嗨点,这种“成功人生”令人艳羡。快穿文又分为颠倒派、现实派、幻想派和极端派,无论哪一派,据说其社会学基础是女性意识萌发,回到历史现场去改命——大概是历史的久远给了人敢想(还好不能“敢干”)的勇气,这让快穿文具有高度恍惚、文学化和空想的色彩。

不明真相的女孩子更愿意快穿,有些还华丽上岸,成为知名作者或编剧。纵笔恣肆,一夕之间,平平无奇的现代女性在想象中成后成妃,唯我独尊,或至少,在宫斗之中爽到极致,似乎唇色一变,即可搅弄风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事实上,女性实现解放的好日子没多少年,在此之前的所有朝代,法律生活中女性毫无地位。让我们通过《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来观照,如果成功实现快穿,女性的现实,尤其是网文中最高频的婚姻爱情生活是啥样儿吧。

01.必须“三从四德”的女人

在“婚姻”一章,女子的法律权益令人不由苦涩难堪,我们对历史到底有啥误会,才会一厢情愿地想象女性在那些时代里会活得很好?古代女子大多生活在婚姻和家庭的规范中——也必然只有在此框架之中,否则就只能在青楼了——法律规定让女性处于结构性弱势地位,她们不可以上头,不可以僭越,更不可能发挥。

此前理解“三从四德”,更多是从习俗层面,而读瞿同祖先生系统的分析研究,不由心冷。在“夫为妻纲”的逻辑之中,女性和男性不存在着力量PK,女性只有顺从与附属的命运。“从”乃美德,若“不从”,则将根据逾矩轻重受不同层次的惩罚。

可以说,女性那时做不了“人”。

女性首先是财产。从父、从夫、从子……最严格且执行体量最长的莫过于“从夫”了,一旦出嫁,妻子即成为丈夫的财产,其行为准则因循法律对财产的规定。从执法系统看,如何裁决和量刑,参照的是儒家之“长幼有序”,也即,男为尊长,女为卑幼,生杀予夺,男权社会说了算。

关于家暴,如何被处理呢?

丈夫殴杀妻子,刘宋时期仅五年,唐宋时期更轻,仅一年,到了明清时期,不过是屁股挨挨板子。反之,妻子殴杀丈夫则是杀头之罪,到了明清甚至是极刑。

我们对唐代充满了文化和审美想象,容易理所当然地认为女性地位似乎略高?但从法律秩序看,唐代的丈夫可以随意殴打妻子,丈夫打骂妻子,那只是“处理财产”,若无明显伤痕,连殴罪都算不上。

如果妻子不主动告官,那打伤也没关系——事实上妻子多逆来顺受,毕竟法律没有女性主动退出机制可供选择,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大概这是女性社会生活的最高标准了,在此之前,女性得自求多福,祈愿夫君不家暴、不殴杀吧。

在当时的婚姻机制和法律规定之下,伦理和舆论皆以“纲常”为自觉,丈夫对妻子的暴力被认为是治理家庭和提振纲纪的必要,或者说,那只是“内部矛盾”,外人无权插手。平行参照当今之中东某些国家,可以形象地理解对女性暗无天日的法律规定。

再以“举报”这种和法律直接关联的行为来看,丈夫举报妻子,天经地义;而妻子举报丈夫,无差别被处理为干名犯义,也即和卑幼举报尊长一样,是要被治罪的。到了明清时代,法制规定更加严格,“妻妾告夫与子孙告祖父母、父母同罪,杖一百徒三年,诬告者绞”(《明律例》《清律例》)。

而婚姻中最被看重的忠贞关系,也只是一种单向关系。丈夫纳妾乃婚姻礼法正统,但婚外通奸之罪,放到法律层面上妻子依然不能举报,会被认为是“灭绝伦理”。反之,妇人犯奸则是不可容忍之罪,元代之后,法律甚至允许丈夫现场捉奸可诛杀奸夫奸妇。民间亦有“沉猪笼”等酷厉私刑,在宗法场景下,那简直是同仇敌忾,众望所归。

夫妻之间,架也不是妻子想吵就能吵。

穿越文中那种伶牙俐齿,或“我天生脾气不好”之类的女主活不过片头曲,法律规定如果夫妻出现口角,丈夫被气死或自杀,妻子的泼悍之罪也要参照子孙忤逆祖父母的标准来办理。夫妻争执现场,妻子甚至不能自卫,关于自卫的界定,如果丈夫激情杀人,可以不用追究,反之,则根据杀夫本律,妻子要被斩决。即使情有可原,申请改判也要层层上报到“高检”,甚至要皇帝特批赦免。

在那样的法律秩序之下,一个女性,无论在娘家如何大富大贵,被捧在手心,一旦出嫁,即意味着归属于另一个家庭系统,不再拥有帮娘家生产或消费的权利。可以说,出嫁,即意味着放逐。

02.妇道,以及恶臭的女德

所谓“妇道”,中国字的象形创造已说明了一切,“妇”意味着操劳、从属,“道”,需依循法律之规,社会之规,这让人想起《红楼梦》里的贾迎春,非常典型的案例,哪怕她被孙家恶少家暴之死,贾家也不过上下长叹息,因为在法律规定和约定俗成中,娘家对她的婚姻生活是无权置喙的。

另一个例子则是杨绛在《我们仨》中回忆婚后被父亲杨荫杭批判“去钱家做媳妇”,作为新女性,她当然是因为对钱钟书的爱才倾力扮演着“媳妇”之职,但杨父是中国早期的法学家,近现代法律体系的先行者,他心疼和批判女儿的着眼点则在宗法层面上的革新与自我解放。

近年来,尤其是前些年国学教育一时风盛无两,真的假的魑魅魍魉上下跳窜,以回归传统之名,行封建糟粕之实的案例屡屡,其中尤以“女德”沉渣泛起最为醒目,其状恶臭令人作呕。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些主动送女儿进女德学堂的父母,特别是母亲。女性先辈们穷其一生推行男女平等,可随着社会经济发达,家庭财力提升,对孩子的教育却进入五迷三道有如XJ的模式。这也让人很迷,那些接受过基础平等教育的女性,为何如此?

03.去城里拱白菜

前些天,衡水中学少年的演讲猛然火了,“我就是来自乡下的土猪,也要去拱城里的白菜”,少年也许用错了比喻,我主观上希望他是要表达“去看更大的世界,实现更大的梦想”,而非社交媒体属性的“吃绝户”之意涵。

在《红楼梦的法律世界》里曾提到,林黛玉作为典型绝户,多金病弱,看似特别容易控制,这侧面反映出古代女性在婚姻中的财产不平等与人权不平等。

随着遵循独生子女政策家庭的孩子的长大,城市中一些独生女家庭被某些别有居心的男性盯上,他们的人生目标就是躺赢,“吃绝户”的心态和行动甚至通过网络交流形成“绝学”,直教人不寒而栗。家庭优渥的独生女成为猥琐男们的狩猎对象,从法律角度看,这种“狩猎”可谓返祖,他们试图建立“夫为妻纲”的秩序,PUA女性及其全家,洗刷其心智,吸尽其血髓,霸占其财产,严重侮辱着现代婚姻平等之爱的理念。其中一些人更空心思钻着法律的空子,谋财害命,实现鸠占鹊巢的恶毒目标。

“白菜”,最终被拱了,“土猪”,完成了他们的终极进化。他们的“完美人生”之下,是累累的原罪,夫权和罪恶,完成了一拍即合的媾和。

04.要不要快穿?

作为一名女性,要不要穿越回古代?

当我们仔细分析快穿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由得后背肃然。我们的当下,虽然两性公平还有待争取,但立法层面,法律已有所保障。虽然男尊女卑的旧俗观念依然根植于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实现真正的公平,但对比之下,当下还是我们最好的时代。

公平、公正、自由,如果人类的这个故事可以一直讲下去,我们又奔着这条路而去,那我们还是保持现状,留在这个时代添砖加瓦吧——那些瞬间穿越的美梦做做也罢,快穿之后如何被形塑,当然可以发挥想象力随便描摹,但是,一统六宫,睥睨天下,或千娇百媚集宠爱于一身?呵呵。

还是做个现实社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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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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