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乐的诗性自觉（五）
人类一思考
上帝就发笑
人类不思考
上帝都不屑一笑
绘画中的点彩和音乐中的击奏十分类似，点彩用斑驳陆离的色点作画，击奏用五光十色的音点奏乐。色点和音点都是“颗粒”，都在空间或时间中占据一定的位置。单个的“点”并不能构成画作或音乐，但只要多个“点”经过各种排列组合后就能呈现另一番天地。
乐器演奏中，击奏的集大成者是打击乐家族。迄今为止，没有哪个作曲家或演奏家穷尽了打击乐的作品和演奏，也没有哪本书（即便是打击乐专著）能完全统计这个家族的乐器数目。无论是哪里的音乐史，打击乐都是最古老的器乐类型，毫不夸张的讲，人能所以为人的过程就是打击乐演变的过程——它记录着整个人类进化史。
但就管弦乐团来说，打击乐是最后才加入的。打击乐声部中定音鼓手只负责打定音鼓，是固定成员；其余打击乐手是临时变更的，具体要看乐谱要求和乐团首席意见。打击乐手通常是多面手，能胜任多种打击乐器。
毫无边际地讨论打击乐显然不现实，这里只围绕管弦乐团中打击乐声部常见的乐器种类展开。管弦乐团中常见打击乐器并不是随意演奏，必须根据作曲家意图进行。乐谱作为一种作曲家和乐手相互理解的媒介，尽可能明确了演奏什么、怎么演奏。尽管至今为止没有哪种打击乐乐谱称得上是标准化记谱，但作曲家们的努力还是富有成效。为了让打击乐和谐融入整个乐团中，他们把打击乐分谱整合进总谱，并用线谱进行记谱。常见的记谱方式有五线谱记谱、大谱表记谱、一线谱记谱。
虽然线谱不是万能的，但线谱给出了打击乐演奏的基本结构，即音高、节奏、力度、音色。对于原声打击乐（非电子打击乐）而言，以音高为分类依据仍然明智，管弦乐团中的常见打击乐依此划可分为两大类——固定音高打击乐和无固定音高打击乐。但在有些情况下有固定音高与无固定音高难以界定，有的乐器二者兼有。就节奏而言，打击乐处于当仁不让的位置，乐谱中通过时值划分标明了打击乐的节奏律动。这种律动和其他声部乐器相比，往往要求更加精准，否则会影响整个乐团演奏。和节奏紧密相关的是力度，打击乐力度标记通常要特殊标注，强弱演奏和对节拍处理往往有着自身法则。音色杂多也是打击乐特点，专业作曲家经常会在乐谱中明确并强调想要的音色，如敲击打击乐器某个特殊部位发出特殊声音等。
在进入具体乐器讨论前，有必要先了解演奏打击乐器的工具。大类来说，击奏键盘乐器的是“音槌”，击奏锣类乐器的是“锣槌”，击奏鼓类乐器的是“鼓键”。这三类工具在实际演奏中分得更加细致，因为材质不同、制作工艺不同，在敲击时音色亦不同，常见的有“金属槌”、“橡胶槌”、“木头槌”、“塑料槌”、“毛毯槌”、“金属刷”等。一个专业的打击乐手通常会配备很多副演奏工具，并在演奏中适当更换来获取最为满意的音色。当然这些工具主要针对管弦乐团中那几种常见打击乐器；在民族、民间音乐中很多打击乐器是以手或脚直接击奏，而不借助工具的。
在有、无固定音高分类下用现代乐器分类法进行审视。固定音高的打击乐器中分体鸣乐器和膜鸣乐器。体鸣乐器大致有木琴（Xylophone)、马林巴琴（Marimba)、颤音琴（Vibraphone)、钢片琴（Glockenspiel)等。这四种琴都是直接用音槌击奏音板发音的，木琴和马林巴的音板是木制，颤音琴和钟琴音板是金属制，这些音板类似于钢琴键盘排列，音的高低取决于音板长度和厚度。音槌的使用很有难度，一来乐手们必须根据谱面随时调整音槌，二来为了能演奏复杂音型，乐手通常会每只手执多个音槌同时演奏，相当考验左右手娴熟度。
固定音高的膜鸣乐器中，最重要的是定音鼓（Timpani)。定音鼓是打击乐声部中最早被管弦乐团接受的乐器，鼓手是乐团独立成员。乐团中的定音鼓通常以组为单位出现，尺寸有大有小，直径从21寸到32寸不等。定音鼓调音通过调节鼓面周圈螺丝完成，这些螺丝控制着鼓皮松紧度，松则音低，反之音高。过去调节这些螺丝非常费时，一旦搬运或移动，定音鼓音高就可能发声变化，因此调音成了鼓手们一大烦心事。现在的定音鼓，尤其是比较高级的定音鼓只需踩下脚踏板就可以改变音高，这种发明大大提升了定音鼓潜力。当然，定音鼓价格也不菲，一个乐团通常把三角钢琴和定音鼓看作镇团之宝。
某种意义上，定音鼓改变了作曲传统，巴洛克时期作曲家们主要以旋律性音响为材料作曲，节奏只是辅助手段；但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作曲家们越来越意识到了节奏的重要性，能否写出节奏声部或节奏声部写得好不好，成为评价作曲家优劣的试金石。定音鼓作为节奏构造和旋律支撑的重要乐器自然开始受到作曲家们青睐。在海顿时代，定音鼓通常只有两只，音高分别是主音和属音，高潮和终止处用得较多。为了制造气氛，也会在别处使用定音鼓，如海顿的《“擂鼓”交响曲》，开头就是定音鼓滚奏。到贝多芬时代，定音鼓成了独奏乐器，三个到四个为一组，《第九交响曲》中定音鼓的独奏在当时相当先锋。到了柏辽兹时代，他对定音鼓使用更加大胆，《安魂曲》中安排了16只定音鼓，由10人共同完成演奏。
定音鼓通常置于整个乐团最后方，鼓手被鼓围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内。“定音鼓变化多端，可以演奏单音，也可以滚奏，通过踏板机械装置亦可轻而易举演奏滑音。单音演奏快慢自如，力度变化幅度也特别大。”（【美】萨缪尔·阿德勒：《配器法教程·上册》）选择不同鼓键，敲击不同位置，或在鼓面某个位置放置不同材料（布料或其他东西）都会产生不同音色。定音鼓与其他乐器演奏最大不同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即便是专业鼓手也需要在前期做好精细准备。他们需要在乐谱上做出各种相应标记：力度大小、颤音起停、滚奏时值等，还需要把各种鼓键（鼓槌）进行合理收纳和整理，以便顺手演奏。什么是好的鼓手？演奏前要“心知肚明”、“胸有成竹”，演奏时要“有条不紊”、“得心应手”。
在无固定音高打击乐中，体鸣乐器较多。金属类有差镲(Cymbals)、双面镲（Crash Cymbals)、吊镲（Suspended Cymbals)、脚踏镲（Hi-Hat Cymbals)、嘶嘶镲（Sizzle Cymbals)、三角铁（Triangle)、牛铃（Cowbells)、乐砧（Anvil)、大锣（Tam-Tam)、风铃（Wind Chimes)、撬铃（Sleigh Bells)等，木制类有盒梆（Wood Blocks)、木鱼（Templ Blocks)、响棒（Claves)、响板（Castanets)、沙槌（Maracas)、砂纸块(Sand Block)、木鼓（Log Drum)等。这些乐器演奏难度不高，但音色的处理不能随意，专业演奏和业余敲击有很大区别。
无固定音高膜鸣乐器有小军鼓（SnarDrum)、大鼓（Bass Drum)、简子鼓（Tom-Tom)、中鼓（Tenor Drum)等。这些鼓不仅在管弦乐团中使用，现代流行音乐使用更为频繁，如架子鼓（Drumkit)。“架子鼓”是中式叫法，意思是用架子固定的鼓，英文名称“Drum kit”含义却是“套鼓”或“一套鼓”，即在如此繁杂的打击乐器中抽取某几样乐器作为一套鼓，这是很伟大的创意，一套架子鼓通常包括了小军鼓、大鼓、筒子鼓、中鼓，外加吊钹、脚踏钹、牛铃等，一个鼓手要完全操作这些乐器。这些鼓中基础是小军鼓，不仅因为小军鼓使用频繁，还因为它几乎涵盖了其他鼓的全部演奏技巧，如连击、轮奏、滚奏、打边等。从构造上看，小军鼓顶部为击鼓面，底部为弦鼓面，可以通过调节开关绷紧或放松响弦来变换音色。演奏者惯用木制鼓键演奏（在爵士乐演奏中，弱奏时也会使用鼓刷）。小军鼓要求乐手要尽可能做到清晰、准确，这恰恰是扎实基本功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