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选刊||熊国太三十年诗30首
作者简介:熊国太,男,1962年3月20日(农历)出生于江西省上饶县湖村乡茶园村上熊家。1979年9月就读于江西师范学院政治教育系,1983年分配至江西省团校任教,1997年7月招考调入某省党报社任新闻评论员和财经记者,2003年9月移步温州大学教书。读大学时开始写诗,1987年有诗作发表在公开出版物,诗文见诸于《诗刊》等国内外报刊。2002年出版诗集《踏雪》,2003年出版新闻作品集《新闻里的风景》,2009年出版温州区域文化图文集《鹿城记忆》(文字部分,西泠印社出版社),2015主编出版《江西九人诗选》、2015年出版诗集《持烛者》。曾发表新闻传播、新诗理论文章若干,诗作、诗集和新闻作品曾获奖。歌曲《蔚蓝青春》(作词:熊国太,作曲张中灿)被选定为浙江省第十四届大学生运动会会歌(全国征稿),歌曲《高楼之歌》(作词:熊国太,作曲王文韬、李鹏云)被选定为温州瑞安市高楼镇永久镇歌(全国征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温州大学瓯江学院中文系主任,温州大学音乐学院客座教授。
熊国太三十年诗30首
五月江南的远山里,传来
你淅淅沥沥的跫音
踩痛遗失在山路上我记忆的书页
翻开有泪的注释
你纤细有如多愁善感的女子
你放飞雨燕扑闪在轻浅的溪边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和你迷失在江南
听风声我们相识在远山密林
对你说我喜欢你的迷离
你颔颔首,却始终未向我靠近
望江南远山,你让人惦念惹人惆怅
你浮游远天背景隐没你的倩影
你追逐山顶流云,忘却有个人站在思念的黄昏
黄昏的荧屏上有望眼欲穿的视线
仿佛永远只有暗夜
只推出残月的特写,不展映江南的全景
惟有等待,我漫长的等待
成了镜头里的画外音:你已离去啊
你也不曾离去。离去的
是我拥抱过的山顶流云。离不去的
是你亲吻过的江南,和我遍洒的热泪点点
湿润江南的柔情片片……
1987.02.01 南昌
走路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动作
路的形状
提供了一种流浪方式
流浪很美丽
陌生的朋友你会理解
流浪很美丽
影子是最可靠的伴侣
告诉自己
你的流浪是鸟式的流浪
陡坡尽可以飞掠
一马平川或江河湖泊
可以出没
如此丰富的存在
在意识的底层作证
在生活的尖刀上滑行
流浪很美丽
并且请你端详
流浪是一种生存方式的呈现
或悲壮而去
或凯旋而归
自己的白发
点过了别人的灯
1989.05.04 南昌
早来的冬天,即令
使我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但回忆一些往事
初雪会把我带回村庄的河边
河边有水的寒意。寒意中
有母亲洗濯的双手
一些水声在她的指间汩汩地穿过
另一些水声
在她的衣袖间缓缓地汇流
这是水面打旋的日子
母亲,十根手指伸进冷冷的水波
洗濯总是没完
十根手指冻得像十棵红红的萝卜
掌心里的暖意
就那样躲闪不及地离去了
而萝卜是经寒的植物
母亲,那年我又是在哪儿驻足
我原本就是一棵萝卜啊
却是生活在温暖的厚土中
红红的萝卜,冬天早已逝去
大地已经回春。可如今
母亲的手指却瘦瘦了。在春天的河岸上
萝卜的根须,长成了母亲脸上
细细条条的皱纹……
1992.01.01 南昌
我居住的弧形郊外
有一间铁铺,那儿
只有打铁的人在专心地打铁
炉膛里的光焰,飞溅的火星
穿过郊外的一条公路
在我的窗前静静地生辉
在我的眼睛深处疯狂地闪亮
这郊外已没有什么声音响起
在夏天,唯有打铁的声音
震动着零星的房子和过往的耳轮
这间铁铺已有很多年了
铺里堆放着碎铁和一些煤渣
打铁的人,他手中的锤子
在敲打铁的同时也被铁器所伤吗
一整个夏天,我只感到打铁的声音
在郊外的四周激荡
在郊外的上空徐徐地飞翔
而我在室内写作,再也没有什么
让我写下的诗句比打铁的声音更有力
没有什么比我写下的文字
更衰老,或者比我更像一块空心的铁坯
打铁的人,靠近炉火的人
手中握紧铁锤。在他的身后
我放下手中的笔倾听打铁的声音
在弧形的郊外,我放下了笔
也许我终究会哭,也许我已失声抽泣
但不管我怎样转身,打铁的
声音,总不肯让我把寒冷的泪水用完
1992.02.02 南昌
水声在涨水的那一年春天
游到大湖里去了
四月的风带来了一些思念和温柔
我知她们只为信江而来
当年的燕语里
就有被雨打湿的花信子
就有被风吹远的信江船歌
听燕语起自信江
一杯青梅酒和两碟风味小菜
借想象临岸啜饮江风
一条墨绿色的缎带是新娘的嫁衣
在燕语里飘过辛弃疾的梅香
在陆羽的茶经里
吮吸过江南的风流娇媚
我知信江北岸迢迢
北国红豆曾装满岁月的船舱
你知南国梦巷深深
曾闪过信江女子青春的倩影
江南江北都有一条陌路送春风
两岸船歌都摇过声声燕语
可摇不乱的
仍是信江上的片片帆影
燕语自信江而起
我把酒泼向江心,波涛涌起
谁的呢喃在与燕语唱和呢
是燕声中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么
为什么他已不知江边没了水印的路
不知故乡已在信江里漂浮
漂浮中啁啾的燕语
惊醒着另一片陌生无堤的心岸
燕语,燕语,春天已经远去
一个夏天的记忆渐沉
你随风而逝的歌唱就要涉过深秋
而我在信江的波光里
早望见故乡和她两岸蒙蒙的芦花
1992.05.05 南昌
一个夜晚的特征
不急于显示
你的表情
像一幅被屏蔽的图案
带来了寓意
我就在深夜的大厅安坐
隔着桌面
一杯咖啡或一杯浓茶
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隔着桌面
我的视线把窗户打开
月辉清冽无语
心海潮涌无声
隔着桌面
沉默的花朵灿烂
欲望的树枝枯萎
谁在失意中已敛翅而居
这个夜晚
谁也没有打开自己
这个夜晚的特征
多么明显和可疑
1992.11.26 南昌
走不到寂寞尽头的人是不是你
持烛者,当你从天边归来
一路洒落的烛光照亮了我的青衫
也照亮我曾丢失的岁月和思想
大地已沉睡,天边归来的持烛者
你持烛的手成了光芒的支点
但一枚烛光踽踽穿行在黑色的走廊里
只能静静地映亮走廊的表面
而谁,早已捕捉到你微弱的光芒
流泪的光芒。我能够看见的
只是手中的烛越来越短,夜越来越长
持烛者,当你归来是否有人说过——
在光明泛滥的地方,黑暗也是一盏灯!
这灯谁曾见过,是否又完整如初?
1994.06.02 南昌
当黑暗淹没眼帘之时,没有
光芒的火焰,寂静地通过两根黑色电线
抵达我低矮的屋前。它们看上去
就像两条蛇倒悬在屋檐下
我知道我距离郊外的配电房已不太远
我从没去过配电房。我想象着
有一个老师傅,昼夜守护着一排电闸
有时也步出户外,偷偷爬上电线杆把电线剪断
然后用来编扎一圈篱笆
种一垄垄绿油油的蔬菜或西瓜
但在深夜,在我的书桌上
一支无墨汁的笔,一叠没格子的纸张
或许能画出两条永不相交的并行线
可我知道,我写下的文字
却没有老师傅的白内障那样明亮和生动
有很多年了,郊外的配电房
因为光明被操纵依然坐落在寂寞的围拢中
在它向北的墙上,一只只闪烁的指示灯
仿佛一双双怒睁的眼睛
一排排快速转动的电表
也说不清楚自己浪费了多少光芒
而我,常常是在傍晚回到家中
坐于灯下读一本无名之书
我读书时,便有一种温暖又恐怖的东西
从头顶蔓延到我感情的体内
但我从不能像老师傅那样一伸手就能掌握光明
我读书又涂写的目的
是否有些盲目冲动,或愚不可及?
是否,真的只有在我睡去之时
才能像老师傅那样,爬上某一高处
把陈旧的生活剪断?是否
只有在靠近梦窗的地方,才有一条蜿蜒小路
抵达光芒的中心?宛如配电房
把黑暗一一挤压进郊外四周的墙壁里
1994.06.04 南昌
至今还记得
冰溪,你是一条蓝色的不结冰的溪
记得捧着你的一泓清泉时
有蓝色注入我的手心和血脉
当月华盈盈
蓝色的缎带飘过时间的高枝
多彩的百花
开遍你源头的青山
有花香引路
可在无人的溪边默坐一天
或者观察一夜星象
将生活这一颗沉重的石头沉入溪底
兴许也能抖落命运的一身灰尘
可我还是愿意,冰溪
愿意独自沐浴于你的涓涓细流中
愿将我的肌肤抵在你金黄细软的沙粒上
在充裕的时间里
冰溪,随你一溪清水潜行
我的目光不会迷失方向
我终将要顺溪徐下
冰溪,混迹于你的水草和沙粒之间
或者远上丘山
像一枚松果又悄然地滚落在你的源头
一生都不打算
作一次追随鱼儿的逃亡
1997.12.28 玉山
一
你指着天上的星星
说她们像一粒粒闪光的宝石
我悄悄地看着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如宝石般剔透晶莹
你有一个被爱装饰的梦
迟迟不肯在我的面前惊醒
我有一个被梦装饰的爱
却久久不能与你的心空辉映
二
无论我凝视哪一颗星星
她总是和你一样脉脉含情
无论你有多沉重的叹息
我愿一辈子深爱着你的美丽
我若不小心在夜空下迷路
前方总有你的光华牵引
我若静坐哀怨在山冈
你像星星一样总跳荡在我的头顶
三
当流星划破夜空的寂静
我不必孩子似地睁大眼睛
她稍纵即逝的完美
也能感动一扇幽闭的心扉
但我不愿你像流星那般滑落
不愿我的心对你继续保持沉默
我不想回避心的飞翔
不论是寻觅,还是徒劳的往返
四
与星星作一次告别
人生注定还有一段遥长的距离
与你的心告别一回
我的心要经历一次小型死亡
在草地上安放一个长梦
盼你的星光照耀草尖上的露珠
在小溪里漂流一叶心舟
我会载一舟温柔跋涉你的星河
五
隐去了你,一颗天边遥远的星
黎明就要在夜的背后升起
可我还是习惯于仰望
因为你仍是我心中最高的星辰
也许,我已失落了太多太多
但始终不愿失去对你的凝眸
当最后一缕星光把我的生命牵走
我要像雪花般漫舞,将你捕捉!
1998.02.08 南昌
一会儿贴上白纸
一会儿贴上红纸
白纸上有一些人的名字
红纸上也有一些人的名字
白纸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红纸上的名字越来越少
白纸上的名字从墙上走下来
看了看红纸
红纸上的名字也从墙上走下来
看了看白纸
看红纸的人脸白
看白纸的人脸红
1998.12.15 南昌
壹玖捌玖年的雪
落在江南江北两条铁轨上
壹玖捌玖年的两条铁轨
用咳血的雪粒撕碎了远方的汽笛
一些身影在飞雪中蠕动
一些蠕动的人群像我一样
在壹玖捌玖年的尖刀上疾走
有时蜷伏在某一个广场
有时也看见六角形的羽翅
充满了六个方向的愤怒
它们折断的隐痛和失落
被大雪覆盖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但我只能继续蜷伏
蜷伏在壹玖捌玖年的江南江北
或者遮蔽着内心的一些血迹
或者收回自己呼救的手臂
可我依然是个浪迹在铁轨上的人
一个依旧只能用沉默说话的人
或者,我只能以壹玖捌玖年的雪为血
它至今仍飘洒在我的心空
至今让我拥有了人生的第一批泪珠
内心的愤忿和蜷伏的姿势……
1999.06.06 南昌
顺江徐下
我沿着瓯江右岸
独自走过丽水和青田
到达温州时
江水没有犹豫
就一头扑入了大海
清清的江水
瞬间被浑浊的海水吞没
而潮涨时分
我一人又溯江而上
浑浊的海水
倒灌了瓯江一百里
——我想
这浊清混合的江水
对我这个异乡人来说
是极其危险的
2007.03.20 温州
骑上四月的闪电,我
和乡村一样
遭遇了一场陌生的禽流感
哦,田野突然沉默
城镇有些忙乱。多少口罩外面
布满了病菌
多少乌云镶上了金边
在这四月的最后一天
连姑娘白衬衫裹紧的一对乳房
也失去了张力
但四月,还有
它弥足珍贵的梨花和流水
有色彩奇异的飞鸟和鱼群
在乡村的一座湖泊上——
我目睹了神在痛苦地射精
用四月的雨水作精液
用朴素的村庄作卵巢
我目睹了大雨淹没了乡村的脚趾
目睹被淹没的乡村
背叛了道路、桥梁和车船
以及阻隔其间的亲人
在四月,禽流感骑上闪电
我和乡村一样
浸淫在一场疾病的阴影里
2007.04.20 温州
走出村口,跃过河边的浅滩
再爬八九华里山路
就有野菊、油茶树和成片的冬茅
摇曳在红土壤的半山腰
还有互不搀扶的沙松、菝葜和狗尾巴草
对视在花岗岩的山冈
栀子花,这是我故乡湖村的一座山
高耸、陡峭却又硬朗
但我寻遍了所有的陡坡和山坳
也没有找寻到你
而若干年前,只要我往山顶上一站
就见你像一群跑跳着的少女
满山遍野地疯
手牵手地摇
是采药者以蝗虫般的飞行速度
扑向你……栀子花
从那刻起,你安静,无奈,直至消失
2009.04.05 上饶
要等到一树的露水悬于叶片
你才被允许趴在枝桠上
要等到露水透明了薄薄的蝉翼
你才可以在浓荫处静卧
现在的四月装饰过浓
晚春的繁华和落红刚刚撤到地面
你深知此刻还不能鸣叫
要等到天空的心情晴朗好转
要等到禾苗怀上无数的孩子
村民顶拜了案上的神龛
要等到浣衣女赤脚下水
你才能准备好清唱一生的新词
要等到毒日头突然间降临
你才会鼓起胸腔开唱
要等到苋菜、青椒和苦瓜摆上餐桌
你的歌声才会比屋顶更高
要等到秋霜白了草尖上的露珠
要等到九月宣告
——整个夏天气数已尽
你才肯唱死自己,仅留一只空壳
而无论谁,命苦的或是
幸福的,只要给过你一滴露水
就能得到你回赠的歌谣
还有一个夏天的全部……寂静
2007.09.28 温州
哦,它的座椅——看上去有点脏
还有一点破损和零乱
小孩、编织袋、竹背篓和行李包
挤压在嘈杂声里
而我混迹其中,被迫接受浓烈的烟雾
我的不知所措无人察觉
看上去,车厢内还有一点缺氧
有些骚动。过道密实有加
此刻,如果我注意力集中,还能发现
偷乘者正翻窗而入
无票和形迹可疑者贿赂了列车长
成功率均达到百分之百
但晚点的消息仍不断地传来
速度依然受制于避让
避让红灯、路基维修和子弹头动车
沿线旧公路上的小四轮和拖拉机
速度相对还要快一点
在恍恍惚惚的归程中
我成了一名潜隐的返乡者
我已记不清自己坐过多少趟火车
可我记得这一辆
它铁制的外壳——是绿皮的
它黑色的火车头
有节奏地从前额上吐出白色的烟
飘向家乡相反的天空
2008.07.20 上饶
秋风一劲吹
夏日的阳光金线就断了
蟋蟀就在那扇柴扉后面叫得更为悠远
一声声,一曲曲
像先秦携带着薄荷香的歌谣
穿过汉代厅堂,又悄然地抵达隋唐两朝
在唐朝,只要蟋蟀一鸣叫
长安的青石板路就能向四个方向延伸八千里
而在宋元,要让蟋蟀沉默是不可能的
唯有鸣叫才能活通一身血脉
但那只蟋蟀又是一只极普通的蟋蟀
前世准备好的歌谣
并不能穿透明代愤怒的秋风和晚清的冷寂长空
她的歌谣,只能在向晚时分
以落日下的稼禾为美
在沉寂之夜,以黑暗中的灯盏为心
若能渡过余光中的乡愁海
那啁啾的鸣叫就会更加凄美和哀婉
叫一声李白的月光
独酌的人就梦游到天姥山
叫一声陶渊明
东篱下的菊花便悄无声息地开
叫一声屈原的游魂
低低泣鸣顷刻间化为吟哦长啸
2009.08.19 南昌
威严的佛像,镀金的佛像
殿堂上的佛像,烛光里的佛像
香火熏绕之中的佛像
身子在木鱼声中不肯哆嗦的佛像
双目圆睁或慈眉善目的佛像。看善男信女
顶礼膜拜、从不作声也不哭笑的佛像
商店里的佛像,隐匿在山坳里的佛像
对望在群峰之间的佛像
敛财成性却一副泰然自若的佛像
当然,还有色胆包天又一副道貌岸然的佛像
它们是哪一路神仙,我不知道
我也没数清过九华山上到底有多少尊佛像
我只看到一些模糊的山壑
像一些青紫的脸庞
隐约闪动在寺院的窗棂上
2011.05.16 九华山
我一直不同意闪电躲在乌云里
不同意浓黑的乌云
就那么轻易地将闪电裹挟在无边的黑暗中
且被遮蔽着一道道光芒
我不同意闪电浑浑噩噩
不同意她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缄默无声
不同意她忽略天空弥漫着窒息的气息
不同意她无视狂风与夜色在天庭之下的媾合
我一直坚决地认为
闪电一旦和恶腐的事物沆瀣一气
她的锋芒还不及一棵稻草
我不同意闪电与流星这类过客为伍
不同意她默认雷声要过三秒之后才爆出喊声
我不同意闪电劈不开乌云
不同意她劈不开横在大地与天空之间的樊篱
和一根根朽木
我还不同意她要看避雷针的脸色行事
即使她劈开了高筑在我心中的块垒
即使她劈开了我胸腔里巨大的阴影
和眼中的一团团阴霾
我也不同意闪电一直躲在乌云里
恰如不同意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同意白纸被强行摁进盛满墨汁的砚台里
2012.07.01 温州
冬夜降临。海边石头砌起的房墙上
有几扇窗户
被海风吹得哐当作响。我以为
它们是渔民的咳嗽声
我还以为,渔船的缆绳是系在铁桩上的
其实不是。渔船
或许根本就没从海上回来
夜色在不远处的海面
继续四合而起
更深的凉意依然不肯放过干净的人
就像此刻,石房子里一动不动的未亡人
一听到海风吹响
就没法止住自己的哭声
2013.01.01 温州
五只轻盈的白鹭,悲伤的白鹭
站在村庄的鱼塘边
一动不动
身上的洁白羽毛,一身的白羽毛
看上去
像五个披麻戴孝的人
事实上,三天前
五个留守儿童溺亡在鱼塘里
他们在异乡打工的父母还没回到家乡
悲怆的哭声就先到了一步
且惊飞了
鱼塘里五只白色的倒影……
2014.07.22 南昌
化肥施得太多了
农作物产量很高。但土地已被污染
就像罂粟花看上去很美丽
其实,她的花骨朵和果实很毒
农田里的土壤,流水中的大气
重金属镉已严重超标
其他元素譬如砷、铅、铬
还有农药,也超出了国家标准
有人说,土地不是被污染了
而是得了癌症晚期
就像一个晚期癌症病人已无药可救
我故乡的果蔬看上去也很美丽
桃花开得过于鲜艳
梨花白得耀眼。没等丝瓜花开到极致
南瓜和香葱就被城市抢购一空
土地得了癌症,一切已不可挽回
果蔬之花肥硕壮美
它内在的毒素已渗入你的血液……
2014.08.01 上饶
有宋以降,庐陵古郡的状元和榜眼
成群结队,连夜飞奔在
江南西道与京城之间。而老三探花
不知何故莫名失踪,下落不明
直到道光年间,皖南西递的一片石刻
道破了天机——“作退一步想”
我这才半明半白:排位第三个揭皇榜的人
有,聊胜于无;无,尚可幸免
2015.07.14 黟县
阿克苏的苹果是甜的
西瓜也是甜的
只有一望无际的棉花是洁白的
天上的白云朵
只白在塔里木河的倒影里
不敢白在河的两岸
河岸上的棉花已白到天边
但它们也不敢白向远方的远方
只要一白到很远的远方
天就会黑下来
棉心就会黑下去
2015.09.10 温州
知了被要求在九月之前闭嘴
蟋蟀也被限定
入秋后不准喊出自己的声音
一切仿佛都沉寂了
只有秋风这个不安分的小鬼
硬是从树枝那边钻了过来
而它也是被噤声的
只允许在我身边薄凉一会儿
就必须立即消失
2015.09.30 温州
麦园非我故乡庄稼地,是和我一块长大的
家门兄弟名。十七岁那年,我们一同上大学
没逃过课也没挂过科,毕业后留在同一城市工作
几乎同时娶妻生子,也几乎在无聊后
开始写豆腐块短诗,还各自开了一个心情博客
把那些麦粒般的文字种进去。但祸从天降
麦园婚后五年患绝症,火化时我哭不出声音
回家我把博客点开,他生前塞给我的纸条依然在
如一垄垄麦苗。又五年,我搜索麦园的博客
它仍安静地挂在那儿,像故乡撂荒多年的土地……
2016.10.20 温州
四个书生死了
没有死于文字狱
没死于“士为知己者死”的箴言
也没有死在清风里
魏则西死于太医校尉
雷洋死于捕快
陈伶利死于博士
而徐玉玉则死于拆白党
二0一0年的突尼斯
一名小贩死于执法者的粗暴
二十九天后突国总统下台
人民的血性催生了茉莉花的燃烧
有人说,四个书生
最终是死于东方的人性之恶
我说,四个书生
是死于血性的苍白和萎缩
四个书生死了
更多的书生依旧在苟且着
与其说是在苟且着
不如说是活在奔赴死亡的途中
2016.12.30 温州
在恩江河畔致敬欧阳修
——兼致三子
从豫章郡启程,沿一0五国道
一路采桑子。过丰城,百草千花穿清江县
入庐陵郡或吉安府。临江仙中
雨声唤醒燕语。再从吉水八都向左狂奔
我到达了你的故里永丰
一座恩江浩荡、文章千古的神殿
走在恩江北岸。我偶遇到一千年前的你
那时你正年少。百里之外赣江蜿蜒潮涌
下游暮云空阔到大湖。上游故乡
呜咽在安魂曲里。而你偏要日夜歌吟弄月
一曲蝶恋花,诉不完阮郎归的衷情
一次踏莎行,迢迢遥遥去了洛阳做官
斜阳是你塞进袖口里的一方手绢
抽出来是一把热泪,展开是一封写满
雨横风狂的书信。那个山居无日月的兄弟
回信说他桃花汛里的那只竹篓
其实也是一具锦瑟。那个看见乡间青藤的人
从不言说他春衫正薄,只是在等待雪
我来到恩江河畔是丁酉惊蛰之后谷雨之前
在你鹤冲天和朝中措的词曲里
我看见你两次闪身于醉翁亭。看见你贬谪之后
又被召回京城官拜副宰相。而你的一生
只愿酒是玉液琼浆,荷叶为金樽玉盏
不管圣无忧有忧,锦香囊里的灯花是明是暗
赶考举子全都往崇政殿蜂拥而去了
着长衫,穿元服,戴小冠。青衿的颜色
恰好衬托出了旧庭院里的新月照
那一帧新照里有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
有苏辙夜雨对床的唱和。有曾巩的
城南咏柳。从此,一代文忠戴花持酒祝东风
恩江从不空负玲珑浪花。恰如你最终
也没有空负水阔风高的颍州
而我不一样,我邂逅到你是一种至乐
一付洗净蒙尘的马鞍俯仰了整整二十年
我始终不肯背弃或遗忘的,仍是
端午的菖蒲、狐的素衣和驿站边的梅花
再唱一曲渔家傲,我就要离开恩江了
再听一遍减字木兰花,恩江
我就会在你浣溪沙般的的怀想里落下相思病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澄旷怡情的脉息——
许我一饮千盅的万丈豪情啊
还你惊鸿一瞥、简约婉丽的紫薇诗篇!
2017.04.16 江西永丰
一
今夜的月亮
是思乡人溅洒在苍穹的一滴清泪
今夜的月亮
是返乡者遗落在梦里的一枚白水蛋
今夜的月亮
是故乡一篷熟透又青涩的空心莲子
是一只呛鼻的白柚
剥皮后一团酸酸甜甜的果肉
今夜的月亮
是一只旋转在心头的蘑菇飞盘
是治疗暗疾的一方白色膏药
专治颈椎、痛风、痉挛和四肢麻木……
二
今夜的月亮
是王维山居秋螟时的石上清泉
是李白频频举杯的邀约
不管喝了百杯千杯,醉还是不醉?
今夜的月亮
是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里的缠绵悱恻
杜牧吹在二十四桥上的箫声
是苏东坡的千年长问,李煜的不堪回首
今夜的月亮
是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后的寒蝉凄切
李清照月满西楼盼着的云中锦书
是我在异乡洗得发白的一件圆领汗衫
三
今夜的月亮
是富人胸前的一块硕大玉佩
是距离玉佩很远的地方
穷人谋生活命的一只白瓷饭碗
今夜的月亮
是一只高悬在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无论谁,潜行还是疾走
都逃不脱被偷拍的一段隐秘故事
今夜的月亮
终究还是这世界无数漏洞中的一个
外观皎洁,内视浊污
这圆圆的漏洞,汹涌着寒色的潮汐……
2017.10.04(丁酉中秋) 南昌
我哥熊国太
萧 穷
我哥名曰熊国太,因此我喊熊国太为我哥,当面这样喊,电话里也这样喊,喝高后更会高一声低一声地喊。
我哥是上饶县人,我是广丰县人。我和我哥的老家,分别隐身于相邻的两县行政区划内。我哥比我大九岁,但我们没有代沟和心理距离。我认识我哥时,我们都已走出了校门,混迹于社会的底层。那时年轻,我和我哥都很贪玩,最有兴致玩的就是写诗,而且装出很神圣的样子。其实,对于写诗,我知道我自己是写不出什么名堂的,主要是为了解闷儿和吸引女孩儿。我的嫂子,就是因为我哥会写诗而和他结了夫妻。对于这一点,我哥并不是很承认,嫂子也常常打哈哈搪塞我。
我哥大学毕业后,去了南昌北郊一所学校教书。教书之余,我哥挺把写诗当一回事,组织民间诗社,举办民间诗会,也公开发表过几首有一定影响力的诗歌,弄得我和傅菲、汪峰甚是仰慕。那时,我在上饶德兴某乡下稻粱谋,正和几个诗歌愣头青草办一份诗报,我向我哥约稿,讨教经验,我哥除了寄来一叠诗稿外,其它几乎都不回应。后来,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江西官方文学组织要在我哥所在学校召开一个“早春笔会”,我和傅菲,还有吉安的江子、李晓君,赣州的三子、圻子、龙天等,终于有了机会与我哥会合。当我们几个见到我哥时,他正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慢悠悠地蹓跶在校园里。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们这些现已年近五十的人,那时就是以诗歌为纽带而成为了好友,甚或可以说只是一次文学笔会,就让我们在相互间建立起了足以维持一生的友谊。这友谊,至少今天还挺鲜活,还没有显露出日薄西山或奄奄一息的征兆。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哥还在写,汪峰、圻子也还在写,三子做了县委书记,傅菲、江子和李晓君的主战场已转移到散文,不仅更为勤奋,且都取得了不俗的创作成绩。而我因为生存压力搁置了诗笔,整日在商海里翻滚或挣扎,潜伏或出击,一直无为到今天,当然很有可能还要继续无为下去。
最初之时,我哥给我印象最深的诗歌,是他的《听燕语起自信江》《冬天的萝卜》和《打铁》等,其实,我更喜欢他写的《桥》和《配电房》,但我哥说,《桥》非他自己最喜欢,他比较喜欢的还是《流浪方式》《一个夜晚的特征》和《冰溪》。我曾对我哥说,哥的诗歌里有一种灵魂在跃动,那是一种高贵的灵魂。我哥说,老弟你快别说什么“高贵”之类的词汇,灵魂还没有死就已经不错了。
我和我哥是不常见面的,某年某日他做了记者,我们便经常见面了。我哥多次利用采访机会,跑到我所在的小县城来。当然,我所在的小县城是没什么新闻的,但在城边边上,有一座宋元时期就已开挖的铜矿,也是当今亚洲最大的铜矿,这样的铜矿自然也是一座新闻的“富矿”。我哥是跑工业口的记者,他向报社推荐那个铜矿可作为工业典型来报道,于是乎,我和我哥就更有机会在一起推杯换盏或侃大山了。然而,记者做得风生水起的我哥,恰恰正是从那时起变了个人似的,他对我谈论的主要话题,诗歌显然已沦为了配角,甚至连配角也谈不上,他谈论最多的是官场秘闻、新闻轶事国、时代风向、资本侵蚀和国际形势,以及说点只有男人间爱听的黄不黄的荤话。
我哥做记者做了七八年。在那七八年时间里,他的诗歌创作几近停滞,或说偶尔动笔写出的文字,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浮躁、粗陋,轻飘、浅薄……似乎有一种凌厉感,其实距离诗歌很远,什么春天里的红杜鹃是烈士鲜血的堆积,什么柳树的腰肢在故乡的河岸上摇摆,什么斑驳的土墙像乡亲们鹅黄的背脊……天啊,这是诗歌吗?我好象替我哥在脸红!依我看,它们只是对生活的浅浅感觉,是浅浅感觉的飘飘荡荡、不接地气的悬空状态的折射。它们不像我哥刚出道时创作的《怀念山雨》和《听燕语起自信江》等作品,给我带来的是一种心灵的震憾波动,是生命的唯美审视、人间真情的凝注和时光流逝的哀伤……而现在我隐约在担忧,我哥的诗歌创作可能要彻底玩完了。
许多诗人穷尽了一生,也不见得有好作品问世,更别说诗篇能够留存下去。我哥如果仍照旧那样让我“脸红”地写下去,恐怕也逃不出这一个结局,或说跳不出这一结局所设置的窠臼。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是孔圣人对诗歌社会作用的最高赞颂。相比较而言,历史上的诸多诗人,倒是做到或遵循了圣人之言,但现代诗人能够做到位的却是寥寥无几。有一次,我哥又到铜矿采访喊我过去,我就圣人言请教怎么理解,我哥自然是毫不保留地给我分析了一番:孔圣人的诗话很经典,一个诗人如果不能激发自己的情志,观察不到社会众相和本质,连交朋友都交不好几个,干脆就别写诗了。我又问询我哥对当下诗坛持有什么看法,我哥说,躲在小我世界里卿卿我我者居多,浅吟低唱居多,粉饰太平者居多,不能怨刺不平者居多,诗语言拗口干涩者居多,通过手段发表诗作和获得诗奖就以为自己是“大牛”者居多……我哥说了那么多的“居多”,恰好陷入了我设置的“圈套”,即给了我追问他的机会——“哥,那你现在的诗歌怎么写得这么臭啊?”我哥听后也不生气,只是说他现在接触到的社会与人事,带给了自己莫大的迷离感和空幻感,当一个诗人知道了太多的社会真相后,诗意不是汹涌澎湃,就会荡然无存。停顿了一会儿,我哥还自言自语道:我的创作“瓶颈期”很快就会过去的。
是的,我哥就是我哥。他后来的诗,更关注现实,也更介入焦点和热点,至少值得我深读,用汪峰的话说,那是塑料薄膜贴紧大地后,又被大风吹向天空的浩荡景象。二十一世纪的曙光闪亮到第三年时,我哥决定离开记者队伍,去温州做了大学老师。有文友问我哥,从那座说谎大厦出来有什么感受,我哥说,说谎是人本身固有的一种机理,是人类的一种生存策略,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没有谁没有说过谎,关键要看说谎者的动机和伤害他人到了什么程度。我哥就是这样的人,心中所想不说出来就会憋得慌。
闪身温州之后,我哥迅速地创作出了一批现实主义诗篇,向读者呈奉上了一首首厚重之作。我想,这是我哥厚积薄发的结果,做记者的经历给了他丰厚的创作养分和素材。我哥写的《耶溪河悲歌》,向读者“诗意地”展现了造纸厂给美丽乡村带来的环境污染恶果,还有《乡愁的火焰》《兽医的谶语》《五只白鹭》《土地之殇》《肺矽病人》等一批极具现实主义浓郁色彩的诗作,得到了《诗刊》主编李小雨、副主编李少君的好评。李少君给“灵山诗丛”写的总序给了我哥最多的文字:“比起其他四位诗人,熊国太是唯一一位早已离开家乡的游子,他读书上大学后离家乡越来越远,一直走到了温州。但正因为如此,他对家乡的描述反倒更细致全面,感情浓度也最浓烈,他恨不得把家乡的一切都写在诗里……他一一罗列家乡的各种谱系,几乎用诗写成一部家乡的风物百科全书了……正是在这种对家乡的强烈的情感中,他由热爱家乡、保护家乡萌发出了一种生态忧患意识……《土地之殇》一诗更写得触目惊心 ……优秀的诗人总是在心底默默体会和领悟着,总是能从自然的和世界中吸取源泉和营养,这个世界,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那个天地人神循环和谐的世界,诗人一旦深入进去之后,就会触及到存在的深沉的内核,是存在的核心的机密。”
李少君所言的确不虚。我哥的诗写实践,似乎进入了一个崭新阶段。有那么一年的某月某日,我因为去祖国东海边的某个城市出差,顺道去温州看望了我哥,他用海鲜和烈性白酒热情地款待了我。我原以为,生过一场大病的我哥,那晚在酒桌上不会端起酒杯,事实上他却照喝不误。那晚,我和我哥也谈到了诗歌,但谈得不深,其实我心知肚明,仅就写诗而言,我问都不用问我哥,他在温州写了多少还是没写多少。这不因为什么,只因为灵魂高贵的人,是从不肯藏匿他的创造力的,也从不肯停止他的思想激流。
在温州做了十五年老师的我哥,的确也一直没有停止他的思想激流和灵魂跃动。我哥出版的《持烛者》,是一本有着相当诗歌艺术水准的诗集。他主编的《江西九人诗选》,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属于翘楚之作,事实上诗集也卖得不错。他撰写的多篇诗论,多有奇异与独特之处。读我哥近几年来的诗篇,其情感的厚度,诗艺的高度,思想的深度,较之做记者时的作品,份量无疑更为厚重了许多。我哥的《瓯江》一诗,在不动声色中写出了一个异乡人的独特体悟。我哥的《星下小语》《饮露的蝉》等,更是艺术地表现了一种生命兴衰历程,揭示了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道义与良知。而且,我哥对诗歌韵律与节奏的把控,傅菲曾在一篇专论我哥的诗评中写道——简直就是承继了徐志摩诗歌的“衣钵”。当然,我也同样喜欢我哥近几年写的《我一直不同意闪电躲在乌云里》《探花别传》《麦园》、《阿克苏的白棉》《秋声赋》以及《书生之死》等,它们既暗含了尖锐的思想锋芒,又不失浓浓的诗意营造和表达。
在这里,我要费点笔墨说说两件事。一是我哥今年为江西谷雨诗会写了《在恩江河畔致敬欧阳修——兼致三子》一诗,它是我近年来读到的一篇不可多得的诗歌佳作。在诗中,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古意,那对先贤浸入到骨髓的深深敬意,对跌宕命运的镌刻和对同代友人的真诚情意,浑然天成融为了一体。我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能用现代新诗语言,一会儿将你拉回到唐诗宋词的意境中去,一会儿又能把你带回现实世界与审美世界的交叉地带上来。二是我哥近年来写起了歌词,他的微信里也常常转发一些我没听过的歌曲。说到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有点想不通,我哥在KTV里唱歌会跑调,简单的歌谱也不识,俨然就是一个音盲,可他还要扯开嗓子高歌《我的太阳》似的。但就是这样的我哥,他与人合作的歌曲竟然还被选定为某省大学生运动会会歌。我简直要醉了。前几天,我哥在电话里还对我说,今后他可能要把更多的的精力放在创作歌词上,嘿嘿,那我就等着听好消息呗。
对于我哥的诗歌,我还注意到了一个现象,他三十年来的创作水准(除了当记者那几年以外),前后诗歌的品质,几乎都保持在一个较平稳的水平线上。这是很多诗人难以做得到的。有的诗人,要么前期作品比较稚嫩,要么前后题材选择上归属于“敬事房文学”,要么就是无诗味只是分行口号,要么一个劲地跟风唱同一种调调,甚至将诗歌变成“口水”喷洒读者一脸……这样的诗人,我哥曾对我说过,他们只是诗歌的侏儒,思想的矮子,或说只是分行文字的组装工。
我哥将永远是我的哥,这不用我更多的表白。每年,我哥都要带学生到安徽宏村一带专业采风,每一回,我都会开车跑上三、四百公里和我哥见上一面,不为别的,只为看看我哥的气色如何,当面听听我哥的人间诗话,再喝几杯浓烈醇香的白酒,抽几棵提神聚气的香烟……
(萧穷,男,1970年生。原名饶祖明,江西广丰人,现客居黄山市。有诗作发表于《诗刊》《诗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