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椎管内韧带串联骨化症的临床特征及手术策略
文章来源: 中华骨科杂志,2020,40 (21): 1493-1502
作者:张保良 陈广辉 杨晓曦 范天奇 陈希 陈仲强
脊柱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the spinal ligaments,OSL)是一种以脊柱周围韧带异位骨化为特征的病理状态,包括后纵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posterior longitudinal ligament,OPLL)、黄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ligamentum flavum,OLF)、前纵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anterior longitudinal ligament,OALL)、项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nuchal ligament,ONL)和弥漫性特发性骨质增生(diffuse idiopathic skeletal hyperostosis,DISH)等[1]。其中,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是导致椎管狭窄和脊髓压迫的常见病因,可引起不同程度的神经症状[2]。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可累及单个节段呈'局限型',也可累及多个节段呈'连续型'或'跳跃型'[3,4];并且两者可同时发生,可累及同一水平节段呈'夹持型'[5],也可累及不同水平节段呈'交替型'[6]。涉及多脊柱部位多节段的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共存'现象临床少见,研究多为个案报道,不同学者对其认识和描述较为混乱。1962年,Koizumi等[7]首次报告1例C2~T2节段后纵韧带骨化合并颈椎至腰椎节段黄韧带骨化;2008年,Park等[8]将相邻两个脊柱区域同时存在脊柱韧带骨化的现象定义为'串联骨化',此研究中仅局限于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和/或黄韧带骨化;2009年,Guo等[9]系统总结了13篇相关病例研究并提出了一新术语'后纵韧带和黄韧带串联骨化',用以描述颈、胸、腰椎出现两个以上部位的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包括同一脊柱部位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并发型,不同脊柱部位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并发型以及混合型;2012年,Chen等[10]在研究中也使用了'串联骨化',并认为'串联'一词描述同一脊柱水平并发的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并不确切。因此,为了更全面、准确的阐释该病理现象,我们综合考虑前期研究及自身的临床实践,提出一新名词——'椎管内韧带串联骨化症(tandem ossification of intraspinal ligaments,TOIL)',定义为由多种因素引起的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单独或联合出现在颈椎、胸椎或腰椎两处及以上部位且骨化节段数≥5个,进行性压迫脊髓或神经导致一系列复杂临床症状的严重脊柱韧带骨化性疾病。另外,由于胸椎跨度较长,我们将仅累及胸椎的连续型或跳跃型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骨化节段数≥5个)也归为TOIL。其中骨化节段数指后纵韧带骨化累及的椎体或椎间隙总数(相连的椎体和椎间隙数为一个节段)及黄韧带骨化累及的椎板间隙总数[1,2]。
近年来,随着国内外学者对韧带骨化性疾病的重视程度及对骨化共存现象的意识不断增强,TOIL临床检出率并不低,由于后纵韧带骨化多出现在颈段及胸段,而黄韧带骨化主要累及胸段,因此,临床上最常见的TOIL为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或(和)黄韧带骨化[8,11]。TOIL是一种多因素疾病,其病因及发病机制尚不清楚[12]。该病涉及病变节段较多,严重程度不一,临床症状与体征复杂且相互干扰,与影像学征象常不相符,责任节段定位困难,难以实现精准化诊疗。目前,TOIL的定位诊断多依据患者的症状、体征以及全脊柱的多维影像学检查进行综合判断[9]。症状性TOIL一经发现,保守治疗无效,手术干预是唯一手段[13]。然而,现阶段关于TOIL最佳手术方案的制定标准尚未达成一致,术前多依赖于医生的经验判断,存在一定的主观性,临床决策偏差或致减压范围错误或减压范围不足,术后疗效差;或致手术范围过大,出现一系列术后并发症;另外,对于分期减压或一期联合减压的选择以及减压顺序的决定也存在较大争议[14,15,16]。因此,本综述系统总结关于TOIL的临床特征及手术策略的相关研究进展,为临床诊疗提供参考。
一、检索策略
本文以'后纵韧带骨化'、'黄韧带骨化'、'脊柱韧带骨化'、'串联'、'合并'、'伴发'等作为中文关键词,在万方数据知识平台、中国知网数据库、维普中文生物医学科技期刊数据库进行检索,检索结果限于中文文献;以'ossification of posterior longitudinal ligament'、'ossification of the yellow ligament'、'thoracic ossification of ligamentum flavum'、'OPLL'、'OLF'、'OYL'、'tandem'、'concurrent'、'concomitant'等作为英文关键词,在PubMed、Web of Science、Cochrane library等数据库进行检索,检索结果限于英文文献。共检索到篇文献993篇,去除重复后得到544篇文献。检索时间为各数据库建立至2020年3月。
文献纳入标准:①与本文主题相关的临床或基础研究;②文献中的研究符合知情同意和临床伦理要求;③文献类型为已发表的期刊论文、会议论文及综述。排除标准:①无法获得全文的文献;③与本文主题相关性不高的研究;③同一作者团队的重复性研究;④循证等级相对不足、研究质量较低的研究。根据上述检索策略及纳入和排除标准最终选取61篇文献,包括18篇中文文献和43篇英文文献(图1)。
图1 文献筛选流程图。最终纳入文献61篇,其中中文文献18篇,英文文献43篇
二、临床特征
(一)流行病学特征 临床上TOIL存在形式复杂多变,其流行病学研究数量有限,关于TOIL的病因、发病机制、发病率以及其危险因素均未得到一致的结论,有待更多基础和临床研究的进一步证实。Kawaguchi等[17]前瞻性研究纳入178例症状性颈椎后纵韧带骨化患者中,53.4%合并胸腰椎后纵韧带骨化;Hirai等[18]的一项基于CT影像资料的多中心研究发现,颈胸椎同时发生后纵韧带骨化的概率为56.2%。并且肥胖、女性、长节段颈椎后纵韧带骨化患者合并胸腰椎后纵韧带骨化的发生率明显增高。Fujimori等[19]报告在普通日本人群中13%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34%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50%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46%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18%胸椎黄韧带骨化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6%胸椎黄韧带骨化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Kim等[20]观察1 090例胸椎黄韧带骨化患者的临床特点,发现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者14.5%,男女发生率无差异(14.8% vs13.9%)。Yoshiharu等[21]发现20例确诊为腰椎后纵韧带骨化或黄韧带骨化的患者中60%并发不同程度的颈胸椎韧带骨化,并且腰椎同时存在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的患者中合并颈胸椎韧带骨化的比例更是高达75%。最新的一项针对中国人群大样本量的流行病学研究发现,颈椎后纵韧带骨化患者中,21%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44%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4%合并腰椎后纵韧带骨化;胸椎后纵韧带骨化患者中,38%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53%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16%合并腰椎后纵韧带骨化;腰椎后纵韧带骨化患者中,19%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44%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56%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胸椎黄韧带骨化中,5%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3%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4%合并腰椎黄韧带骨化[22]。 综上,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或黄韧带骨化的发生率较高,尤其对多节段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女性或肥胖患者应格外警惕串联骨化的存在;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或胸椎黄韧带骨化的发生率较高,上胸椎出现长节段后纵韧带骨化应高度怀疑串联颈椎后纵韧带骨化;胸椎黄韧带骨化对于提示串联骨化的价值不大,但由于黄韧带骨化最常累及下胸椎,因此临床上应格外注意胸腰段是否存在骨化现象;此外,尽管腰椎韧带骨化现象临床发病率极低,但其一旦出现,合并颈胸椎骨化可能性较大,可作为判断串联骨化存在的一大危险因素。 (二)临床分型 TOIL影像学及临床表现复杂,对其进行合理分型有利于临床诊疗及学术交流。Guo等[9]曾根据已报道的病例研究结合影像学特征,初步提出了两种分类方法。第一种是根据后纵韧带骨化物和黄韧带骨化物的分布特点分为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颈椎黄韧带骨化、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腰椎黄韧带骨化、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胸椎黄韧带骨化、腰椎后纵韧带骨化合并腰椎黄韧带骨化、混合型和其他7种类型(表1)。此分类虽然较为详细,但各型之间表述不清,且存在重叠,应用价值较低。第二种根据后纵韧带骨化和黄韧带骨化物是否在同一水平分为并发型、非并发型和混合型(表2)。该分类虽简单易掌握,但过于笼统,每种类型不能全面体现骨化分布的特点。此外,两种分类方法均未给出针对性的治疗方案,且每种类型纳入病例太少,代表性较差、可信度较低,指导临床意义有待商榷。本研究团队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并积累了较多不同形式的串联骨化病例(图2),目前正尝试探索一种新分类方法,能够综合考虑TOIL的临床特征、手术策略及预后等因素,科学地指导临床诊疗。 图2 椎管内韧带串联骨化症的不同存在形式的影像学表现 A 颈椎后纵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posterior longitudinal ligament,OPLL)+胸椎黄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ligamentum flavum,OLF) B 颈椎OPLL+胸椎OPLL C 颈椎OPLL+胸椎OPLL+胸椎OLF D 颈椎OPLL+胸椎OPLL+腰椎OPLL+胸椎OLF E 长节段胸椎OLF F 长节段胸椎OPLL G 胸椎OPLL+胸椎OLF H 胸椎OLF+腰椎OLF I 颈椎OPLL+胸椎OPLL+腰椎OPLL J 颈椎OLF+胸椎OLF (三)临床症状和体征 由于TOIL同时累及多个脊柱部位,患者的临床表现多且复杂,时常与影像学表现不对应,而且不同症状可先后发生,也可同时并存,往往一轻一重,并存症状之间可相互叠加,也可相互掩盖。颈、胸椎同时受累时,主要表现为上运动神经元损害,四肢的感觉和运动障碍,且由于颈、胸段脊髓均受压,累加后下肢功能障碍较上肢往往更加严重,有时颈髓损害表现可掩盖胸髓的症状和体征,二者并发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或黄韧带骨化容易漏诊[15]。若跨越胸椎仅累及颈、腰椎,可表现为上下运动神经元混合性损害,典型的表现为上肢区域性麻木感、手指不灵活、执筷笔不稳,Hoffmann征阳性,下肢无力,行走'踩棉花感'等,可出现腰骶部疼痛及下肢的根性疼痛或马鞍部麻木、括约肌功能障碍等,全身症状明显高于单纯颈锥病或腰椎病的表现[23];另外症状之间亦可相互掩盖,首先颈脊髓及马尾神经受压均可出现下肢的感觉运动障碍,晚期均可导致大小便功能障碍,另外腰椎管狭窄可出现下肢腱反射减弱与颈脊髓受压导致的腱反射亢进可相互影响,且脊髓源性间歇性跛行和腰椎管狭窄的神经源性跛行难以区分等,均可能导致临床的误诊或漏诊[24]。若累及胸、腰椎时,患者不会出现上肢症状和体征,并且下肢功能受中枢和外周神经同时损害的影响,会出现间歇性神经源性跛行、进行性步态障碍以及多发性根性症状,增加了临床识别病变节段的难度[25];另外胸腰段段病变致脊髓圆锥损害时,也可表现可为广泛的下运动神经元性损害,易与腰椎椎管狭窄症相混淆,从而遗漏胸椎病变[26]。当全脊柱受累,症状体征更为复杂,且自上而下存在一定的掩盖性;其中颈椎和腰椎活动较大,症状有明显加重与缓解交替出现的现象,而胸椎相对稳定,体位改变并不影响胸椎管的容积,症状多随着病程的发展呈进行性加重。 (四)诊断及定位诊断 CT平扫及三维重建结合MRI成像是目前诊断韧带骨化性疾病的可靠手段,两者相辅相成,MRI可以显示长节段或跳跃性病变的范围以及脊髓信号改变,CT可清晰显示病变部位骨化形态及椎管大小[27,28]。然而,对每位患者均行全脊柱的CT或MRI诊断TOIL并不现实,会极大地消耗临床资源。因此,目前对TOIL的诊断仍以患者的临床症状体征和影像学特征为依据,综合各致病因素全面分析。我们基于国内外研究基础及前期的临床实践,尝试建议以下诊断流程(图3)。首先根据患者的主诉症状及神经功能检查,初步判断主要受累部位是颈髓、胸髓还是腰骶神经,并给予相应的颈椎、胸椎或腰椎的MRI检查,并且我们提倡每个脊柱部位的MRI应扫描到颈胸或胸腰交界部的邻近节段;首诊为颈椎后纵韧带骨化,若累及多节段或颈胸交界部,或表现为下肢广泛的上下运动神经元损害或下肢症状严重而上肢症状轻微,参考标准为日本骨科学会脊髓功能评分上肢构成比>36%[29],应警惕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或黄韧带骨化,建议进一步行全胸椎MRI或CT平扫+矢状位重建;首诊为胸椎后纵韧带骨化,累及多节段尤其涉及上胸椎时,不论有无上肢神经症状,均应高度怀疑合并颈椎后纵韧带骨化,建议进一步行颈椎MRI或CT平扫+矢状位重建;首诊为多节段胸椎黄韧带骨化,合并上肢上运动神经元损害时,建议行颈椎MRI或CT平扫+矢状位重建;累及下胸椎或胸腰段,并出现下运动神经元损害时,建议行腰椎MRI或CT平扫+矢状位重建;若发现腰椎黄韧带骨化或后纵韧带骨化存在时,无论有无脊髓压迫的症状发生,建议行全胸椎或颈胸椎MRI或CT平扫+矢状位重建。 图3 椎管内韧带串联骨化症诊断流程示意图。首诊为颈椎OPLL,若累及多节段或颈胸交界部,或JOA脊髓功能评分上肢构成比>36%,尤其女性肥胖者,应警惕合并胸椎后纵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posterior longitudinal ligament,OPLL)/黄韧带骨化(ossification of ligamentum flavum,OLF);首诊为胸椎OPLL,累及多节段尤其涉及上胸椎时,应高度怀疑合并颈椎OPLL;首诊为多节段胸椎OLF,若合并上肢上运动神经元损害,应怀疑合并颈椎OPLL;累及下胸椎或胸腰段,并出现下运动神经元损害时,应排除腰椎病变;若发现腰椎OLF或OPLL存在时,应警惕全胸椎或颈胸椎OPLL/OLF的存在 对于确诊后的TOIL,行全脊柱骨化物切除减压手术难度高、创伤大、风险高,并不可取,因此术前明确导致患者主要症状的责任节段是临床一大挑战。有学者曾尝试研究神经电生理技术定位'责任靶点'的作用。Nakanishi等[30]认为小指展肌与踇展肌的中枢传导时间比值有助于区分胸脊髓压迫与颈脊髓压迫,当比值≤ 0.52时,诊断胸脊髓压迫的比值比为68.4;Baba等[31]观察脊髓诱发电位特征性的异常波形定位胸椎管狭窄症的病变节段,发现波形1与波形2所对应的节段压迫较轻,认为是非责任节段而波形3与波形4对应的节段脊髓受到明显压迫,认为是责任节段;另外,脊髓运动诱发电位位(motor evoked potential,MEP)可客观反映脊髓的运动传导功能,理论上讲,通过分段检测MEP可以协助判断TOIL压迫脊髓的责任节段,但受外界因素影响大[26]。目前尚无可靠的检测手段精确定位责任病灶,紧密结合症状、体征与影像学检查综合分析仍是现阶段较常采用的定位诊断策略,骨化节段椎管狭窄程度和髓内信号改变,辅以特定的病理征、典型的感觉减退平面是较为可靠的判断依据[32,33,34]。
三、手术策略
国内外多数文献认为对于确诊的串联型骨化病的患者,如无手术禁忌,原则上应尽早采取手术治疗[9,11,35,36]。
(一)手术指征的判断 对已确诊的TOIL患者,Guo等[9]汇总多项研究后建议,影像学存在严重的脊髓压迫且出现明显脊髓损害症状的应尽早采取手术治疗;脊髓损害症状较轻者,可暂不手术,予以密切随访,如果发现症状呈进行性加重趋势,应立即手术治疗。治疗原则为通过症状、体征和影像学特征确定主要的责任病灶,根据病灶特点及患者身体情况选择一期或分期手术,针对责任节段采取合理手术入路进行有效减压。 (二)手术节段及范围的选择 TOIL多节段多部位受累且严重程度各异,且患者多年龄大,病程长,身体机能较差,因此对责任病灶及手术范围的精确定位和有效减压是术后神经功能恢复的关键[37]。由于脊髓有一定耐受压迫和适应变形的能力,影像学显示的椎管狭窄部位不一定是神经功能障碍的病变。因此,术前应以患者的症状和体征为先导,结合辅助检查,综合分析各种致病因素,首先明确责任节段、可疑节段和非责任节段,然后再决定手术减压的节段范围。 颈胸椎串联骨化患者,若上肢症状轻微,下肢症状严重,且MRI的T2WI显示颈脊髓信号大致正常者,建议先行胸椎管减压术[15,38];若上、下肢症状均严重,或颈脊髓压迫严重且MRI T2WI显示髓内高信号,或存在高位颈椎后纵韧带骨化者,建议先行颈椎管减压术[15,32,38];若颈椎与上胸椎(T1~T3)连续型骨化,由于生理弯曲的转折部脊髓缓冲空间小,建议同时行颈椎管和胸椎管减压术[39]。另外,多位学者研究证实术前病程是胸椎黄韧带骨化的手术疗效的影响较大,建议在充分评估颈脊髓压迫风险的情况下,尽量提前行胸椎减压[40,41,42,43]。颈腰椎串联骨化患者,若颈椎与腰椎病变程度不同时,先行症状严重的部位;若两者病变同样严重建议先行颈椎手术[23]。多项研究表明,单独干预颈椎疾病后常常出现腰椎症状的缓解[44,45,46]。胸腰椎串联骨化患者,处理选择与颈腰椎串联骨化类似,不同的是当下胸段与胸腰段出现连续型骨化时,由于下胸段圆锥受压可出现与腰椎管狭窄相似的症状,故建议同时行胸椎管和腰椎管减压术[38,47]。颈胸腰椎串联骨化患者,根据病变程度做出决策,不易区分时应按'自上而下'的原则先处理颈椎疾患。综上,对于手术节段的选择,建议先对引起较重症状的部位进行手术,然后随访观察3~6个月,视症状改善情况而考虑是否继续进行其他部位手术;当脊髓受压与圆锥以下节段受压均严重时,优先对脊髓进行减压[48];对于手术范围的选择,一般认为尽量保留骨化块较小、仅压迫硬膜囊的非责任节段,以减小手术创伤;一期切除紧邻责任节段的可疑节段,而保留距离责任节段较远的可疑节段,术后严密随访[49]。 (三)手术入路及方式的选择 1.颈椎减压术 颈椎减压术包括前路、后路、前后路联合手术。对短节段局限性后纵韧带骨化致椎管侵占率>50%者,宜行颈前路手术,常见的有前路骨化灶切除术、前路骨化灶漂浮术和颈椎前路椎体骨化物复合体前移融合术;对累及3个及以上节段的连续型或跳跃型后纵韧带骨化(伴或不伴黄韧带骨化)致椎管侵占率<50%者,宜行颈后路手术,常用的有椎板切除术和单开门或双开门椎管扩大椎板成形术;连续性后纵韧带骨化存在显著增厚的骨化快或局限性后纵韧带骨化合并黄韧带骨化致椎管侵占率>50%时,宜行一期或分期前后路联合手术[50,51,52]。 2.胸椎减压术 临床常用的胸椎减压术为后路减压和环形减压手术。对胸椎黄韧带骨化,根据情况可选择后路整块椎板切除术、'揭盖式'椎管后壁切除术或'漂浮法'脊髓减压术;对于短节段胸椎后纵韧带骨化,可行侧前方入路或后路骨化块切除术;对于3个及以上节段胸椎后纵韧带骨化(伴或不伴黄韧带骨化),建议行后路胸椎管后壁切除术,局部巨大的胸椎后纵韧带骨化致脊髓严重受压者,行相应节段的环形减压,包括后外侧入路环形减压和'涵洞塌陷法'360°环形减压[38,53,54]。 3.腰椎减压术: 对腰椎后纵韧带骨化和(或)黄韧带骨化,均采取后路手术,根据后纵韧带骨化或黄韧带骨化的大小、范围及压迫程度等,选择开窗、扩大开窗髓核摘除术或全椎板减压及内固定融合术[55,56]。 (四)一期和分期手术方案的选择 目前针对TOIL的手术方案包括分期减压和一期联合减压,国内外对于两种手术方案的选择仍存在争议。分期减压可减少术中出血量、降低手术风险和缩短住院时间,并有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手术,但是短时间内进行两次手术会对患者造成较大的精神和经济压力,目前对于再次手术的时机把握并无统一标准,医生主观的判断可能导致手术效果欠佳;相反,一期联合手术可一次性解除所有病变节段的神经压迫,缩短治疗周期和减少医疗费用,避免患者短期内再手术的风险,但它扩大了手术损伤范围、增加了手术难度和术后恢复时间,同时增加了术中神经损伤、术后血肿、脑脊液漏和深部感染等并发症的发生率[14,57,58]。 对TOIL患者采取一期联合手术或分期手术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病灶的严重程度和患者的接受能力。前者应考虑骨化物发生的部位、累及的节段长度、分布特点(连续型或跳跃型)、椎管狭窄程度、脊髓信号改变以及各病灶节段的手术操作难度;后者包括患者对不同手术方式利弊的主观判断以及客观的全身状况的评估,包括年龄、体重指数和是否合并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疾病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等基础疾病[59]。 目前对其一期手术还是分期手术治疗存在较大的争议。Yamada等[23]回顾并随访了202例腰椎症状较重的颈腰椎串联椎管狭窄患者,发现一期先行腰椎减压和联合行颈腰椎减压的患者术后颈椎和腰椎JOA评分均提高,且二者的神经功能改善率无统计学差异;Eskander等[58]分析了43例一期或分期接受颈椎和腰椎减压术的患者的预后,认为年龄大于68岁、预估失血量超过400 mL、手术时间超过150 min的情况建议考虑分期手术;而Masashi等[60]对比了35例行一期联合手术的合并颈椎或腰椎疾患的胸椎管狭窄患者与15例孤立性胸椎管狭窄患者发现,术后恢复与年龄无关;廖心远等[11]对14例一期联合手术治疗的颈胸椎韧带串联骨化症患者进行了2~5年随访,发现所有患者均取得了良好的神经功能恢复;Hu等[16]对颈椎和上胸椎连续性骨化患者进行一期联合减压,发现37.5%的患者术后出现脑脊液漏、神经功能恶化等严重并发症;进一步根据颈椎胸骨化分布特点研究手术方案的选择,发现一期联合手术适用于邻近型(颈胸椎病灶相隔小于3个椎体),而跳跃型(颈胸椎病灶相隔>3个椎体)骨化患者应采取分期治疗[14];而吴昌远等[61]观察了34例远隔节段跳跃型胸椎管狭窄患者行一期和分期手术的疗效,结果显示一期手术组术后优良率60%,分期手术组优良率52.6%,两组并无统计学差异,并建议远隔节段跳跃型患者可采用一期或分期手术。尽管这些学者意见不一,但综合来看,分期手术治疗TOIL是一种较为合理和安全的手术策略,对于年轻、身体状况良好或骨化物邻近的患者,在充分告知手术风险后可以考虑一期联合减压。 综上所述,临床医生对于确诊的脊柱单一部位的后纵韧带骨化/黄韧带骨化,应全面分析各致病因素,高度警惕TOIL的存在,以免漏诊或延误诊断,致预后不佳甚至灾难性后果。TOIL患者多全身情况复杂,症状体征相互干扰,对其进行全面的临床和影像学特征评估对于精确诊断责任节段和制定完善的手术方案至关重要。一般来说,提倡分期减压术处理TOIL且应优先处理最严重的病灶节段,根据术后症状的改善情况决定是否二期手术减压其他节段。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