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
童年
离村十里远,有一座山叫九枝树。半山腰上有间房,这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七八岁时跟着二祖父、二祖母在这里临时住着。有一个同岁但比我小几个月的叔伯弟弟也住在这里,我们一起玩耍。
我是个很野的孩子,人们叫我“野山灰”。在山上走路也是逢崖跳崖,缝沟跳沟的。但是我会捉松鼠。松鼠是种小动物,长着毛毛的尾巴很好玩。松鼠有一种习惯,每跑到地埂石头梗里,出来的时候总是先露出头来四处看看,看有没有动静,是否安全。这个时候就是捉他们的好时候。我用一根长长的木杆子,在杆子顶端拴一个绳,绳子的一头,弄成一个套环,在松鼠四处张望的时候,我把杆子上的绳套慢慢地套在它的脖子上,轻轻向上一拉,就把他逮住了。这个办法是我跟别人学来的。
我还比别的孩子会捉鸟。看到鸟儿在半空飞着唱着,突然落在地上,走一段,停一停。这时要紧盯着他,最后跟到它窝里。我们看准了,一捉一个准儿。我还擅长掏野外的老鼠窝。我们家在山上种了半亩大豆,学名儿叫蚕豆,很好吃,被野鼠偷光了。我观察野鼠走过的路线,密密麻麻的路线,有大有小,有的走的多,有的走的少。我判断走得多的地方就是它的窝,藏粮食的地方。它的窝,虽然用土埋着,人们分辨不清,可我能看出来。我试着用手掏。它埋的土是虚虚的,其他地方的土是硬的,于是我使劲儿挖,就把它的窝找到了,赃物大豆也找到了。我把上衣裤子都脱下来,把袖口和裤腿口用草拴住,装了满满的大豆。足有半斗多,我把它拿回家,家人都高兴坏了。
我在村里上小学,我是儿童团长。唱歌、打霸王鞭、扭秧歌、演戏,样样都离不了我。有一次我们到繁峙南关村演戏,我担任戏剧的主角。为了演好戏,我一个人偷偷上了房背诵戏词。大家看不到我,谁也找不到我,以为失踪了,就放开人马,四处找。大家喊呀叫呀,我也不做声,真把大家给急坏了。我把戏词背好后下了房回去,大家见了又高兴又生气,老师也批评我。不过晚上的戏很出彩,因为是小孩子,就算戏演的不好,大家也喝彩。我们的老师叫樊世泰,他很看重我。以后把我保送到砂河完小上学去了。
我虚岁十七岁的那年繁峙县的伪军很猖狂,到处抓壮丁,一见青年人就捉走了。到了城里穿上军装,拿上枪就是一个兵,有的人连枪怎么用都不会就被拉上前线。有一天,他们兵分三路,南山坡一路、北山坡一路、平川一路,沿路扫荡,一直从繁峙扫荡到砂河,一个繁峙县都扫荡完了。一天,他们三路人马集中起来庆祝胜利,庆幸一路没见一个八路军的影子,大吃二喝,每个人都喝的酩酊大醉。 没想到当天晚上八路军不知从何而来,简直是从天而降,一夜就把那些伪军消灭了。除少数人跑回繁峙城外,大多数人都被打死了。第二天,四里八乡的人,赶着毛驴、骡子、牛,驮着麻袋,把麻袋里面装着的死人驮回家。这件事对我的父母震动很大,他们整天提心吊胆,害怕我也被抓去。当时我只有十七虚岁,阴历十月的生日,按旧俗两个月零十天就算了两年,周岁按现在算只能算十五岁,个子也不高,应该不会被抓,但父母害怕得要死。
我是怎么参加工作的
1948年春天,应县解放了,在应县县政府工作的我的一个本家叔叔回家探亲来了,借这个机会家里父母向他提出领我出去的要求,他答应了,就带我到应县。和他一起回家的还有另一个人,是大沟村人,叫孙焕庭。记得他家有一头骡子也到应县,一路上我就拽着骡子的尾巴到应县的,一共走了一百二十多里山路,我到了应县政府。因为应县刚解放,缺人,我就被录用了。就这样,我参加了革命工作。
因为我年岁小,就分配我当了县长的警卫员。当时我穿一身日本人留下的军装,裤子大腿部分有个大肚,背一个县长的盒子枪,枪的带子拉在地上,觉得很神气很得意。有一天,我跟着县长到了县武装部,那里有许多县里的首长,他们看见我,就把我的头一拧,左看右看,当着大家的面儿对县长说:“如果有个紧急情况是你背他啊还是他背你呀”,意思是说叫当我警卫员不合适,因为当时大同还未解放,还有伪军。这些伪军有可能一夜就过来袭击你。形势还紧张,于是过了几天又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了,有一米七高,名叫张万岩,他接替了我的工作当了警卫员。我失业了,就在县长办公室扫地,擦擦桌子,提茶倒水。有一次县长要我拿个浆糊,我听不懂他的话,提个暖壶来了,县长笑了笑,自己亲自拿了瓶浆糊。我又失业了,总得给点活干,有人出主意叫我到“复得隆”,这是个做买卖的单位,待遇很不错,可以吃莜面,县政府只能吃小米儿。于是把我送去了。复得隆的人们一见我一个野小子,能做啥,不想要。有的人恶语伤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都有。我听了很伤心,不想在这个地方呆,还哭了一眼儿。于是又把我送回县政府。县长没法安排,就让我当了个电话员。任务很简单,就是电话来了接一下,电话里叫谁讲话,我给通知谁一下,一天只接一两个电话。平时什么事也没有。电话员这个职位,是因人设事,实际没这个编制。为让我安定下来,专门儿把我送到浑源县王千庄村军分区,司令部专门培训一个月。专门培训电话怎么用,它的原理是什么,把电话拆开,教我如何联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电话。当时的电话都用的是直流电,电池。我们把日本人留下的废电池,用钉子在外皮上钉几个眼儿。放到罐子里,用盐水浸泡,就又发出电来了。这是一种特大号电池,约四寸多高,两寸多宽。
我当上了文书
我培训后回到应县政府,电话机就安在文书室里。我和文书高振亚在一起。他晚上回家,我就在办公室放两个板凳,上面放上门板,这就是我的床铺。发一个被子,没有枕头,我垫两块砖,上面放上自己的布鞋,就算一个枕头。当时文书不在的时候,我就学着刻字儿,有个小通知什么的我就刻印。文书高振亚的字不好辨认,他称自己的笔记本儿是“保密笔记本”,因为人们根本不认识他的字。后来有小通知之类的,他就让我刻印,人们都认为我的字更好辨认。
1949年,解放形势很好,南方解放得很快,需要大量的干部,于是北方干部大批南下,高振亚被选中南下。他走以后我正式接了他的工作,当上了文书。我因为高兴,干得就很起劲儿。到了秋天收粮的时候,收粮的表格用得很多,都是我白天黑夜连着赶印出来的。累了、眼困了,就出院翻几个跟头,转一转,回来接着干。因为工作积极表现好,秘书长闫国瑞就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入党后干劲就更大了。
(作者系繁峙县大木瓜村人。曾任大同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正处级)兼大同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现为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责编:康所平 配图: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