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天圆》是《易传》类文献,《天圆》的内容主要是曾子引述孔子所教,所以也属于孔子研《易》的文献。那么《天圆》到底是孔子哪个阶段的研《易》成果呢?非常有趣的是,《天圆》文献正好处于帛书《易传》与传本《易传》的转化时期,此时传本《易传》刚刚诞生,所以学《易》弟子们的思想中仍然带有帛书《易传》的影响。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圆而地方者,诚有之乎?”曾子曰:“离!而闻之,云乎!”单居离曰:“弟子不察,此以敢问也。”曾子曰:“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上首谓之圆,下首谓之方,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且来!吾语汝。参尝闻之夫子曰:‘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而礼乐仁义之祖也,而善否治乱所由兴作也。阴阳之气,各从其所,则静矣;偏则风,俱则雷,交则电,乱则雾,和则雨;阳气胜,则散为雨露;阴气胜,则凝为霜雪;阳之专气为雹,阴之专气为霰,霰雹者,一气之化也。毛虫毛而后生,羽虫羽而后生,毛羽之虫,阳气之所生也;介虫介而后生,鳞虫鳞而后生,介鳞之虫,阴气之所生也;唯人为倮匈而后生也,阴阳之精也。毛虫之精者曰麟,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龟,鳞虫之精者曰龙,倮虫之精者曰圣人;龙非风不举,龟非火不兆,此皆阴阳之际也。兹四者,所以圣人役之也;是故,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圣人慎守日月之数,以察星辰之行,以序四时之顺逆,谓之历,截十二管,以索八音之上下清浊,谓之律也。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迭相治也,其间不容发。圣人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士之祭,牲特豕,曰馈食;无禄者稷馈,稷馈者无尸,无尸者厌也;宗庙曰刍豢,山川曰牺牲,割列禳瘗,是有五牲。此之谓品物之本、礼乐之祖、善恶治乱之所由兴作也。’”《天圆》的文字曾被《荀子》引用过,《荀子·解蔽篇》:“故浊明外景,清明内景。”而《淮南子》则几乎全部引述。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圆者主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火曰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水曰内景。吐气者施,含气者化,是故阳施阴化。天之偏气,怒者为风;地之含气,和者为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乱而为雾。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毛羽者,飞行之类也,故属于阳;介鳞者,蛰伏之类也,故属于阴。日者阳之主也,是故春夏则群兽除,日至而麋鹿解;月者阴之宗也,是以月虚而鱼脑减,月死而赢蛖膲。火上荨,水下流,故鸟飞而高,鱼动而下。物类相动,本标相应。故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方诸见月,则津而为水。虎啸而谷风至,龙举而景云属,……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多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前三段基本上引述《天圆》,最后一段则源自《乾·文言》: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物类相动,本标相应”源自“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燃而为火”源自“火就燥”,“津而为水”源自“水流湿”。“虚啸而谷风至”源自“风从虎”,“龙举而景云属”源自“云从龙”。“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源自“本乎天者亲上”。曾子所言“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是说,如果真的是天圆形、地方形,那么方形大地的四个角如何能被半球形的天遮掩住呢?“天圆地方”不是指天地的形状,而是“天道曰圆,地道曰方”,其中的“圆”和“方”是指天地之性德而言。张衡《灵宪》:“天体于阳,故圆以动;地体于阴,故平以静。动以行施,静以合化,堙郁构精,时育庶类,斯谓太元,盖乃道之实也。”夫子曰: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单居离是曾子的弟子,他请教老师“天圆地方”问题,曾子说“天圆地方”不是指天是圆形、地是方形,而是说“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阮元注:“天动地静,故人物动者属天,其首恒在上,草木静者属地,其首恒在下。”窃以为:人之首在上,故人的生育器官位于下部;植物以根为首,首在下,故植物的生育器官花朵位于上部。曾子的回答,是根据《乾·文言》“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和《说卦传》“乾为首,坎为下首”而来。乾为天,坤为地,为何坤卦的“亲下”变成了坎卦的“下首”呢?因为先天八卦的坤与后天八卦的坎同位,这里用了借象理论。这里还看不出先天八卦是属于《周易》的伏羲八卦,还是属于帛书《易传》的神农八卦,继续看下文。阮元注:《易·说卦》:“乾为天为圆。”《文言》曰:“坤至静而德方”,皆言其道也。圣人因方圆以治天下,故《周髀》以笠写天,立周天之度;禹用矩测高、深、远,以治山川也。”《系辞传》:“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天与明对应,地与幽对应。明,天也,乾也,首也。吐,出也。气为万物之精。故《乾·彖》曰:“首出庶物”。《坤·彖》:“含宏光大”,《坤·文言》:“含万物而化光。”《乾·彖》:“品物流形”,《坤·彖》:“品物咸亨。”《乾九二·小象》:“德施普也”。《彖·乾》:“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彖·坤》:“含弘光大,品物咸享。”《说文》解“品”曰“众庶也”,《彖·乾》有“首出庶物”为其证。综上所述,《天圆》与传本《易传》的关系相对密切,说明孔子讲《天圆》时传本《易传》的文稿已成。但是《天圆》中有些内容只见于帛书《易传》而不见于传本《易传》,又说明帛书《易传》的印痕尚未完全褪去。从这个图表可以看出从先天八卦到后天八卦的转变。先天八卦乾上坤下,后天八卦离上坎下。上栏:天、圆、上首是乾卦范畴,明、火日则是离卦范畴。下栏:地、方是坤卦范畴,下首、幽、金水则是坎卦范畴。《说卦传》“乾为金”,但是《周易》古经多以坎为金,如蒙卦下坎,六三“见金夫”;噬嗑卦三四五互坎,九四“得金矢”;困卦三至上互大坎,九四“困于金车”。景,从日,《说文》云:“景,光也。”外景光在外,似离卦阳爻在外;内景光在内,似坎卦阳爻在内。故吐气是离卦,含气是坎卦。上栏从乾卦到离卦,归结到阳;下栏从坤卦到坎卦,归结到阴。于是离卦属于阳,坎卦属于阴。离卦为阳、坎卦为阴,不符合《系辞传》“阳卦多阴,阴卦多阳”、“阳卦奇,阴卦耦”、“阳一君而二民”、“阴二君而一民”的原则,也不符合帛书先天八卦原则,只有伏羲先天八卦是离卦为阳、坎卦为阴。伏羲先天八卦,文字即《系辞上传》第一章和《说卦传》“天地定位”章。《韩诗外传·卷三·第十九章》:“天施地化,阴阳和合,动以雷电,润以风雨,节以山川,均其寒暑。”“天施地化,阴阳和合”是对《曾子·天圆》中孔子所言“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的简化。“动以雷电,润以风雨,节以山川,均其寒暑。”是引述《系辞上传》第一章:“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且更接近帛书《系辞》:“鼓之靁甸,浸之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动以雷电,润以风雨,节以山川,均其寒暑”叙述次序正好是伏羲先天八卦的次序:震雷离电、(兑乾略)、巽风坎雨、艮山坤川(帛书《易》“坤”作“川”)。伏羲先天八卦图左侧震离兑乾初爻为阳,故左侧为阳仪,右侧巽坎艮坤初爻为阴,故右侧为阴仪。
十分巧合的是帛书《易传》也有离卦为阳、坎卦为阴的论述。帛书《衷》论“刚柔之失”:
子曰:萬物之義,不剛則不能僮(動),不僮(動)則无功,恒僮(動)(动)而弗中則亡,(22上)【此】剛之失也。不柔則不
(靜),不
(靜)則不安,久
(靜)不僮(動)則沈,此柔之失也。是故《鍵(乾)》之“炕(亢)龍”,《【大】壯》之“觸蕃(藩)”,(22下)《句(姤)》之离(離)“角”,《鼎》之“折足”,酆(豐)之虛盈,五
(繇)者,剛之失也,僮(動)而不能
(靜)者也。
《川(坤)》之“牝馬”,《小蓄(畜)》之“密雲”,《句(姤)》之“含(23上)章”,《漸》之“繩(孕)婦”,《肫(屯)》之“泣血”,五
(繇)者,陰之失也,
(靜)而不能僮(動)者也。
是故天之義,剛建(健)僮(動)發(23下)而不息,亓(其)吉保功也。无柔
(救)之,不死必亡。僮(動)陽者亡,故火不吉也。地之義柔弱沈
(靜)不僮(動),亓(其)吉【保】(24上)安也。无剛文之,則
(窮)賤遺亡。重陰者沈,故水不吉也。故武之義保功而恒死,文之義(24下)保安而恒
(窮)。是故柔而不
(肕),然后(後)文而能朕(勝)也;剛而不折,然{而}后(後)武而能安也。
帛书《衷》以火为阳,以水为阴,这与《天圆》一致。帛书《易传》的特征是重视卦爻辞的义理,一般不关注卦爻象,帛书《衷》开始关注卦爻的刚柔,这是向传本《易传》研究卦爻象过渡的标志,以上十个卦爻中丰卦之“虚盈”已有了《彖传》的雏形。孔子未获得《易象》之前,可能发现一味地依文解义似乎不合圣意,于是有了研究卦爻象的想法,帛书《衷》就是研究阴阳刚柔之义,衷者,阴阳刚柔折衷之义。毛虫毛而后生,羽虫羽而后生,毛羽之虫,阳气之所生也;介虫介而后生,鳞虫鳞而后生,介鳞之虫,阴气之所生也;唯人为倮匈而后生也,阴阳之精也。毛虫之精者曰麟,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龟,鳞虫之精者曰龙,倮虫之精者曰圣人;龙非风不举,龟非火不兆,此皆阴阳之际也。我们知道,《周易》是以龙为阳,乾初九《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乾·文言》:“乾龙勿用,阳气潜藏。”这与后世的龙凤文化是一致的,传统文化中龙属阳、凤属阴。然而《天圆》的观点却正好相反:鳞虫是阴气所生,鳞虫之精者曰龙,所以龙属阴。羽虫是阳气所生,羽虫之精者曰凤,所以凤属阳。《天圆》龙属阴的观点在帛书《二三子》得到了印证,帛书《二三子》虽然说龙之德能阳能阴,但主要表现出坤德即阴德。
帛书《二三子》:
▅▅二厽(三)子問曰:“《易》
(屢)稱於龍,龍之德何如?”孔子曰:“龍大矣!龍
(刑-形)䙴(遷)叚(假/霞),賓於帝,俔神
(聖)之德也。高尚(上)齊虖(乎)(1上)星辰日月而不晀(曜/烑),能陽也;下綸(淪)
(窮)深潚之潚<淵>而不沬(昧),能陰也。上則風雨奉之,下綸(淪)則有天[池容之]。
(窮)乎(1下)深潚,則魚蛟先後之,水流(游)之物莫不隋(隨)從;陵處則靁(雷)神養之,風雨辟鄉(向),鳥守(獸)弗干。”
曰:“龍大矣!(2上)龍既能雲變,有(又)能蛇變,有(又)能魚變。
(飛)鳥正(征)虫(蟲),唯所欲化,而不失本
(刑-形),神能之至也。□[□□□□(2下)□□□□□]□焉,有(又)弗能
(察)也。知(智)者不能
(察)其變,辯者不能察亓(其)美,至巧不能象亓(其)文,眀(明)目弗(3上)能
(察)視也。□□焉=,化官虫(蟲),神貴之容也,天下之貴物也。”
曰:“龍大矣!商之馴德也,曰稱身□□□(3下)易□和,爵之曰君子。戒事敬命,精白柔和而不諱賢,爵之曰夫子。或大或小,亓(其)方一也,至周(4上)□也,而名之曰君子。兼(谦),‘黃常(裳)’近之也;尊威精白堅強,行之不可撓也,‘不習’近之矣。”·《易》曰:“
(寑-潜)龍勿(4下)用。”孔子曰:“龍
(寑-潜)矣而不陽,時至(窒)矣而不出,可胃(謂)
(寑-潜)矣。大人安失(佚)矣而不朝,
(苟)猒在廷,亦
(猷-猶)龍之(5上)
(寑-潜)也。亓(其)行滅而不可用也,故曰
(寑-潜)龍勿用。
·《易》曰:“抗龍有
(悔)。”孔子曰:“此言為上而驕下,驕下而不佁(殆)者,未(5下)之有也。
(聖)人之立正(蒞政)也,若遁(循)木,俞(愈)高俞(愈)畏下。故曰‘抗龍有
(悔)’。”
·《易》曰:“龍戰于
(野),亓(其)血玄黃。”孔子曰:(6上)“此言大人之廣德而柂(施)教於民也。夫文之李(理),采(彩)物畢存者,亓(其)唯龍乎?德義廣大,灋(法)物備具者,(6下)[亓(其)]唯
(聖)人乎?‘龍戰于
(野)’者,言大人之廣德而下
(接)民也。‘亓(其)血玄黃’者,見文也。
(聖)人出灋(法)教以(7上)道(導)民,亦
(猷-猶)龍之文也,可胃(謂)‘玄黃’者,故曰‘龍’。見龍而稱莫大焉。”
·《卦》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孔子曰:“此[言□□](15上)婢(卑)嗛(謙)救民,卑嗛(謙),易告也;就民,易遇也。
(聖)人君子之貞也,度民宜之,故曰‘利以見大人’。”
·《卦》曰:君子終日鍵鍵(乾乾),(15下)夕沂(惕)若,厲无咎。孔子曰:“此言君子務時,時至而
(動),[□□□□□],屈力以成功。夫日中而不止,時年至而不(16上)淹。君子之務時,
(猷-猶)駝(馳)驅也,故曰‘君子終日鍵鍵(乾乾)’。時盡而止之,以置身,置身而
(靜),故曰‘夕沂(惕)若,厲,无咎’。”(16下)
·《卦》[曰:“蜚(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孔子曰:“此言君[子][□□□□□□]□君子在上,則民被亓(其)利,賢者不蔽,故(17上)曰‘蜚(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周易》乾卦六爻和坤卦上六以龙喻之。以上《二三子》说是龙之驯德,驯德即坤德,坤为顺。又说龙“兼‘黄常’近之也”,“‘不习’近之矣”,“黄裳”是坤卦六五爻辞,“不习”是坤卦六二爻辞,这显然是说龙有坤德。说初九“潜龙勿用”是“龙潜矣而不阳”;说“见龙在田”是“卑谦”;说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是“置身而静”。这些都是坤德,与龙之阳德无关。又说坤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文之理”,这里的龙显然也是坤德,《说卦传》坤为文。可见《二三子》虽说龙有阳德,实则全是阴德。
龙为坤德同样见于帛书《衷》:
子曰:《鍵(乾)》六剛能方,湯武之德也。“
(潛)
(龍)勿用”者,匿也。(25下)“見
(龍)在田”也者,德也。“君子冬(終)日鍵(乾)鍵(乾)”,用也。“夕沂(愓)若,
(厲),无咎”,息也。“或
(躍)在淵”,隱【而】能
(靜)也。“
(飛)
(龍)(26上)在天”,見於上也。“炕(亢)龍有
(悔)”,高而爭也。“羣龍无首”,文而
(聖)也。
《川(坤)》之至德,柔而反於方,《鍵(乾)》之至德,(28下)剛而能讓。《易》【曰】:(32上)“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子曰:君子之德也。君子齊眀(明)好道,日自見以侍(待)用也。見
(勇-用)則(32下)僮(動),不見用則
(靜)。
《易》曰:“君子冬(終)日鍵(乾)鍵(乾),夕沂若,
(厲),无咎”。·子曰:“知息也,何咎之有?人不淵不
(躍),則不見【□。□】(33上)淵不錮,不用而反,居□【□□】。
《易》曰:“或
(躍)在淵,无咎。”·子曰:恒
(躍)則凶。君子
(躍)以自見,道以自(33下)成。君子
(窮)不忘達,安不忘亡,
(靜)居而成章,首(受)福又(有)皇。
《易》曰:“
(飛)
(龍)在天,利見大人。”子曰:天之助□【□□】(34上)□□何有亓(其)□【□□□□□】人尉文而薄(溥),齊眀(明)而達矣。此以剸(專)名,孰能及之?
《易》曰“見羣(34下)
(龍)无首。”子曰:讓善之胃(謂)也,君子羣居,莫敢首善而治,何
(疾)亓(其)和也?龍不侍(待)光而僮(動),无階而登,【□】(35上)□人與
(龍)相似,何【不】吉之有?
〖“
(龍)單(戰)于
(野),亓(其)血玄黃。”子曰:
(聖)人信
(哉)!隱文且
(靜),必見之胃(謂)也。(42下)
(龍)
(七十)變而不能去亓(其)文,則文亓(其)信于〗……
以上帛书《衷》文字中“能方、息、能静、文、能让、不见用则静、知息、静居而成章、尉文、让善、莫敢首、隐文且静、文其信”,皆言龙有坤德也。帛书《衷》说“乾六刚能方”,《易》以乾卦六个刚爻为龙,龙能方,“地道曰方”,故龙有坤德。帛书《衷》甚至将“方”视为乾德,因为“坤之至德,柔而反于方;乾之至德,刚而能让”是对仗的,如此说理颇有漏洞,孔子最终在《易传》修证为:孔子各加了一个“动”字,就在逻辑上达到了完美精妙,动就是变动,变动就是爻变。《系辞传》云“爻者,言乎变者也”,“爻象动乎内”,“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柔、静、方,为坤德,坤变乾,乾为刚。专(圈)是乾德,乾变坤,坤为直。帛书《衷》说“阴德不行”即“潜龙勿用”,这与帛书《二三子》说“龙潜矣而不阳”相同,都说龙为阴。由此可知,帛书《易传》碍于《周易》以龙德为阳,虽宣称龙之德能阳能阴,实则暗地主张龙为阴。《天圆》没有遮掩,径直说龙属阴。帛书《易传》显然是在调和龙阳与龙阴的矛盾。毛虫毛而后生,羽虫羽而后生,毛羽之虫,阳气之所生也;介虫介而后生,鳞虫鳞而后生,介鳞之虫,阴气之所生也;唯人为倮匈而后生也,阴阳之精也。毛虫之精者曰麟,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龟,鳞虫之精者曰龙,倮虫之精者曰圣人;龙非风不举,龟非火不兆,此皆阴阳之际也。(注:五虫与五行对应,《黄帝内经》的《素问·五运行大论》《素问·五常致大论》与《曾子·天圆》一致,当是正解。《管子·幼官图》倮、介、鳞与《天圆》一致,唯将毛、羽对换,鸟之羽虫置于首,盖齐国东夷文化以鸟为首之故。而《吕氏春秋·十二纪》《礼记·月令》《淮南子·时训》以鳞虫为木、羽虫为火、倮虫为土、毛虫为金、介虫为水,将龙之鳞虫置于首,可能是受了苍龙为东方以及《说卦传》“帝出乎震”、“震为龙”的影响。《天圆》《黄帝内经》《管子》保留了上古文献,《吕氏春秋》《礼记·月令》《淮南子》是秦汉文献,改动之处较多。前后两类文献正好表明了从龙属阴到龙属阳的变化。)《天圆》把动物分成了五类,毛、羽、介、鳞、倮五虫,正好对应木、火、金、水、土五行,春夏秋冬长夏五季,原来《天圆》采用了五行理论,五行理论属于《连山易》,属于《连山易》的《易本命》有:羽虫三百有六十,而凤为之长;毛虫三百有六十,而麟为之长;甲虫三百有六十,而龟为之长;鳞虫三百有六十而龙为之长;倮虫三百有六十而人为之长,此乾巛之美也,殊形异类之数。甲即介,同样是毛、羽、介、鳞、倮五类。《天圆》最后也是讲五行:圣人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士之祭,牲特豕,曰馈食;无禄者稷馈,稷馈者无尸,无尸者厌也;宗庙曰刍豢,山川曰牺牷,割列禳瘗,是有五牲。这段文字先后用了五礼、五衰、五声、五味、五色、五谷、五牲,皆是五行类象,与五虫都属于五行体系。曾子讲五行,其后的子思、孟子将五行用于心性之学,是源头或肇始于此。五行是《连山易》元素,《周易》刻意回避,不提五行。而帛书《易传》提到“五行”凡四次,《二三子》两次,《衷》一次,《要》篇提到“水火金土木”一次。在这一点上,《天圆》与帛书《易传》是一致的。综上所述,《曾子·天圆》既有传本《易传》的内容,又有类似帛书《易传》的内容,曾子是孔子晚年的弟子,而孔子晚年主要的精力在《周易》与《春秋》,曾子跟从孔子学《易》,先后经历了孔子研究《周易》的两个阶段,即帛书《易传》阶段和传本《易传》阶段,但《周易》并非曾子专长,孔子没有特别传授曾子传本《易传》,曾子既有前期帛书《易传》的所闻,也有后期传本《易传》的所见,所以《曾子·天圆》的内容正好介于两者之间。《曾子·天圆》文献证明帛书《易传》和传本《易传》都是孔子的言论,只是阶段不同而已。帛书《六十四卦》的排列顺序是按《连山易》(《大象传》)“上卦为纲,下卦为目”的法则,帛书《易传》有大量《连山易》思想的遗存。帛书《易传》说理多有自相矛盾之处,且与《周易》古经之间也不协,这说明帛书《易传》思想是不成熟的,是孔子研究《周易》初期的阶段性言论。传本《易传》与帛书《易传》差别很大,前后的“孔子”简直判若两人!但仔细研究后发现两者之间又是紧密传承的,传本《易传》增加卦爻象理论作为纲领、标准,对帛书《易传》加以浓缩和提炼,传本《易传》对帛书《易传》的改造无疑是天翻地覆的。《易传》增加卦爻象理论是陡然发生的,这只能说明孔子从鲁国大史氏得到了周公的《易象》秘笈。因此只有传本《易传》是孔子晚年最后定论之作,《史记》的《仲尼弟子列传》和《儒林列传》以及《汉书·儒林传》所云孔子传《易》于商瞿的法脉,当是孔门易学之嫡传,其所传即传本《易传》。《史记·太史公自序》引司马迁之父司马谈说:“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司马谈是孔门《易学》嫡传杨何的弟子,他一定见过类似帛书《易传》的本子,故发“正《易传》”之叹。按孔子本意,他是不希望帛书《易传》流传的,这是帛书《易传》失传的原因。但是擅长《连山易》的子夏等人,可能不甘于没有得到真传,所以著述了帛书《易传》。由于“晚而好《易》”,孔子晚年的思想发生了多次重大转变。从反对卜筮求吉,到研究卦爻辞的德行与仁义,最后又领悟《易象》,从而再次否定自我,走向卦之德、爻之义。如此巨变,令现代人感到不可思议,即使当时最亲近孔子的子贡也连发三疑,所以孔子料定:“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本文引自李守力著《周易诠释》,最新修订日期为2020年1月29日,为文化传统平台原创发布,本链接可用于个人学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