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识略卷二·税饷(1873.04)
田房当税:田房税者,顺治四年定民间置买田地房屋必用布政司契尾,每两输银三分;今谓之税契,年无定额。当税者,开设当铺,质人衣物而取厚利,故税之,每铺征银五两;以其开闭无常,亦无定额。此二款与内陆同,他饷则皆内陆所无。
厝饷:屋舍饷也。闽人谓家室曰厝,谓屋舍亦曰厝;如称佣妇则系其姓曰某厝,称人所居则系以地曰某处厝。厝有草、瓦之别。以其厝基皆官地,故沿郑氏之旧征之。台湾县街市瓦厝每闲征银三钱零三厘八毫、草厝每闲征银二钱一分七厘;安平镇市厝减征十分之四有奇。历年既久,有片瓦寸草俱无,未邀除免;而星罗厦屋,终岁不出分文者。雍正初,复加查验,凡得瓦厝七千九百余间,按额匀摊,每间征银一钱五分零,给单为据;如有倒坏,许执单缴验注销,另查新屋补其缺。嘉义县祗笨港有市厝,每间征银多寡不等,年共征银二百两零。他邑无厝饷。
番饷:征之熟番,即丁粮也。番有公廨、壮、少之分。初,公廨番每丁年征米一石、壮番每丁年征米一石七斗、少番每丁年征米一石三斗,壮番妇与公廨番同。亦有按社纳银,不计丁口者。雍正四年,诏免番妇一千八百四十四口;其番丁纳米,改征折价,每石折银三钱六分。乾隆二年,奉谕番丁亦皆赤子,照民丁例每丁征银二钱。按社征者,亦以丁计。均以康熙五十年丁册除免番妇外,计男番六千八百三十八丁为定额,年征银一千三百六十七两零。嗣后滋生番丁,永不加赋。
瓦窑菜园饷:瓦窑,烧砖瓦者,以座计;每座征银二两五钱。菜园,种菜蔬者,以所计;每所征银一两。独嘉义县有之,他邑无。
蔗车、牛磨饷:一以糖征,一以面征。蔗车,制糖具也,以张计;牛磨,磨面具也,以首计。每张、每首,均岁征银五两六钱。
槟榔、番檨饷,二者以宅计;皆果属也。每宅征银多寡不等,年共征银一百三十六两。嘉义以北无征。鹿皮、小米饷:皆征之归化生番;以番之捕鹿献皮并有献小米者,名其饷也。鹿皮每张折输银二钱四分;淡水番社有献獐皮者,折输银数与鹿皮同。小米,惟彰化社番献纳,每石折输银六钱。
船税:船有尖艚、杉板、
船、渡船、采捕船之分;其税有以只计者,有按其梁头大小以担计者(每担以百觔为则)。尖艚,每只征银八钱四分;杉板,每只半之。彰化
船,每只征银一两一钱五分五厘。渡船、采捕船,每担征银七分七厘。俗称则有澎仔、龙艚、大
、小
、按边、穵仔、一封书等名,皆往来南北各港贸易捕采,不能横渡大洋者。内陆江海巨舸,均按梁头科税,渡船、渔船不征也。台湾则正税外,更有规礼。乾隆二年,高宗特谕:“海岛居民置小艇捕鱼以餬其口,乃年有规礼为衙门公事之用,鱼人多受剥削,颇为苦累!着即永行禁革。若有公用必不可少之处,将他项银两酌拨补之”。
港、潭、塭饷:就蓄鱼、产鱼之所征之。港者,海水支流之处;潭者,平埔开洼,积水甚深;塭者,沿壖筑岸,纳水其中:咸待鱼繁,以资捕取。港以所计,有征银二百二十两者、或六十、九十余两、少至一两及四钱,分别大小征纳。潭亦以所计,每所征银十二两及七两零不等。塭以口计,每口征银五十两及七两九钱零至五钱止,亦视大小为等差。
罟、罾饷:渔课也;就其器名之,皆以张计。网之巨者为罟。先驾二舟沈罟海底,后用四、五十人挽其两端,牵围至岸,得鱼最多。亦分大小,大者每张征银十一两七钱六分,小者征半。罾有举罾、摇罾、车罾等名。举罾止用一人,港潭海澨皆可采捕。摇罾需五、六人,驾龙艚船,带穵仔船,捕鱼海中。车罾恒挂海岸,上搭高寮,人在寮中,将罾索用车车起,以取鱼之人罾者。大罾每张征银四两二钱,次者每张征银二两二钱,小者每张征银八钱四分。
、縺、
饷:三者以条计,均取鱼具,亦渔课也。
者,网上有荡,能浮水面,下系网袋无数,袋挂铅坠,沉入丈余,鱼投袋中,辄不能出;每条征银五两八钱八分。縺小于
,结网长数十丈,广五、六尺,冬春二时,在海外捕大鱼用之。
者,垂饵以钓,大绳长数十丈,系一端于岸,浮舟出海,每尺许悬数钩,大小不一,绳尽则返棹而收曰放
。縺与
,每条征银与
同。
蚝、箔饷:亦以条计。蚝者,蛎房也,即以为征饷之名。随潮而产,黏结海坪,用竹二,长丈余,各贯铁于端,如剪刀然,潮退时于海浅处钩致之。箔以竹为之,潮将满时横插海滨,杂罗水族,汐则取之,无一遗者。二者每条征银亦如
数。
网、沪饷:惟澎湖厅有,就其捕鱼之制名之。网以张计,口阔尾尖,用大木二枝坚竖港口长流之所,名曰网桁,挂网于上,鱼虾之属随流入内,潮退举网解尾出之;每张征银三两五钱。次曰小网,每张征银大网之半。再次曰箔网,每张征银一两二钱六分。小者曰小箔网,每张征银半箔网。沪以口计,用碎石围筑海坪,潮长鱼入沪内,汐则捕焉。小沪每口征银四钱二分,大者倍之。
乌鱼旗饷:亦渔课类;纳饷领旗,方准采捕,故以名。乌鱼即鲻鱼;台湾于冬至前后先出彰化之鹿仔港,次及安平镇,南至凤山之琅峤,放子石罅中,仍转而北。冬至前所捕曰正头乌,肥而美;后之所捕曰倒头乌,瘦而味劣。渔人伺其时,先向凤山县请旗。旗以白布为之,书“乌鱼旗”字并船户姓名,钤盖县印,插于船首。每旗一技,纳银一两零五分。然后驾舟举网,网长百余丈、广丈余,一舟数十人出海采捕,土人谓之讨乌。
台地厝饷征之市廛,与内陆门摊税、西疆房租银相似,非宋之税闲架也。瓦窑、车磨、槟榔等饷,犹直隶之有榛栗税、甘肃之有磨课、褐毯税、四川之有碾榨税、广西之有纸觔、银船税。至港塭、罟网等税,即内陆之河税、渔课,特名目繁琐耳。番饷,熟番所输,以其不完田粮、无亩可摊,是以按丁匀征。鹿皮、小米,纳自归化生番,盖任土作贡意,每社纳皮一、二张至四张,米则数斗至一石,折银止数钱、两余;理番官年给盐、布且倍之,厚往薄来,示绥怀也。综道光闲各税饷而言,年约征银二万三千余两;缘田房、当税本无定额,舟、罾、车、磨之沉没、倒坏、报升、报复亦乘除无定。嘉庆前,时有增益,近年无矣。
或谓台湾出产甚饶,米、糖、油、靛贩鬻半天下,其绵、丝、绸、布尔日用所需,则皆内陆运往;若设关征税,年可得银十余万,于国用不无裨补。窃按乾隆中台逆林爽文平,高宗御制功臣像赞序中云:「台湾一岁之收,蔗薯更富;若微有加赋意,以致民变,不能如是成功之速也。后世子孙,当知此意,母听浮论富国之言,庶几恒承天眷耳」。大哉皇言,所以厚民生、筹奠安者至矣!蔑以加矣!试即丁粮言之,台地初辟,具报丁口一万六千八百零;康熙末,额编丁银止增二千有奇。洎道光中,河内曹怀璞司马瑾任淡水厅,归安胡裕堂大令国荣知台湾县,编查保甲,淡水一厅实共丁口四十二万一千三百零、台湾一邑三十三万五千二百有奇,而流寓浮寄者不与焉;推之全台,约有一百八、九十万,较诸原额增逾百倍,皆盛世所滋生者。一隅如是,天下可知。折半科之,每丁年征银一钱,似为不苛,即可得银数百万两。圣祖岂不知后世滋生之盛,丁粮之巨?顾以一诏免之不惜者,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大圣人作为,固有八
以内千古人君所不及、薄海臣庶所莫能窥者!况我朝取民有制,但患用之奢、不患入之寡。今欲取市贾蝇头之微,效轻尘之委,岳意虽善,左矣!
以上乃二十年前狂论也。咸丰九年,各国新立条约,美国先请在台湾开市通商,英、法二国继之。同治元年,于淡水之沪尾口设立洋关征税;次年,鸡笼增设分口;又越岁,台湾县之鹿耳门、凤山县之旗后口,亦准设关,然所征者洋税,闲有内陆货物附运前往者,为数无多;中国商贾往来,不征如故。惟各项买卖均应完纳厘金。厘者,极言其微。始自咸丰六、七年间,军用孔殷,爰仿商贾家每货抽取十百中一、二,积为公用规式,抽以助饷。在商民食毛践土,久荷生成理当稍伸奉上之忱;然国家实为不得已之政,文宗诏谕曾屡言之,逆焰就平,即拟停止。继而变本加厉,是岂创始人所及料哉!初,闽中试抽洋药厘金,言官露章劾奏,事几中辍;不久而湖北、江南相继议抽,今则各省且以洋药为厘金大宗矣。台湾厘金,至咸丰十一年始由府委员设居办理;章程与内陆大略相同。数年来各商之喁喁而望希冀减免者,当不异内陆商情。我朝名臣如朱文端轼、朱文正珪,当乾隆、嘉庆初见有以言利希宠者,皆遏绝不遗余力,转以库帑充裕为可忧,而不虑度支之不足!噫!老成谋国,所见远矣!辛未冬日又识。(婿胡鉴校字)
编者按:《东瀛识略》一书分八卷,清代无锡丁绍仪撰。据书“自序”,丁绍仪于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秋渡台,尝佐台湾道仝卜年幕。在台勾留八阅月,凡台事之堪资谈助者,辄笔识之,并附所见,便成此书。每卷分二目,按序为建制、疆域、粮课、税饷、学校、习尚、营制、屯隘、海防、物产、番社、番俗、奇异、兵燹、遗闻、外纪。至同治十年(辛未),作者又尝游闽;并于每目后再识数行,然后付梓。
(来源:台湾文献丛刊)
责任编辑:齐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