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张海霞‖ 遇见
作者简介
张海霞 女，内蒙古乌拉特中旗第二中学语文教师。
游记
㢟遇 见
那是国庆节后一个明媚的周末，我们一家出游到石哈河查石太大峡谷一号线。
车停在行车线路的尽头，沿一条向东北方向早已踩出的窄窄山路蜿蜒前行，向上爬了几百米，便来到一座小山顶上。四周眺望，群山逶迤，连绵不断。目之所及，到处是颜色形态各异的陡岩峭壁。有的淡青，有的深黛，有的浅赭红，还有的青、黛、赭相间相融。山石有的嶙峋飞悬，有的平坦光滑，有的状若馒头、奔马，还有的如时而端庄坐禅，时而仰首畅谈偈语的弥勒大佛……野松野榆零零落落于山间，不动声色地守望欣赏着山间的一切。不知名的山雀一会儿钻进枯草间，一会儿又飞跳到石上，好奇又警觉。雄鹰时不时地从头顶盘旋而过……我们站立的小山顶西南方，向下是近年人工开凿的约一米宽的石阶路，一边是高大的天然山石壁墙，一边是用铁锁串联的防护栏杆。
顺着石阶向下前行，一路寥寥几株野榆伶仃作陪。这里经年累月干旱，年年又有漫长的西北风和严寒，野榆枝干上披满黑褐色极粗糙褶衣，仿佛被烟熏染了千年。深沉，粗犷，虽疤痕累累，却矫健，刚劲。有的枝干上外皮竟大块儿大块儿爆裂，树肉翻滚裸露在外，也浸染着黑褐色。它们形状虬劲，仰头向上，凝望蓝天，只有最下面一轮枝杈四下张望，密切的审视着深深压在它们根部的厚厚严严的大石。叶子还是青绿，片片向上，盎然生机，流淌着洒脱的镇定与苍翠的欢欣。哦，这是多少年默默承受、吸纳了瑟瑟冷风，凛凛寒雪，灼灼炎阳，以及别的天地灵气，才活出这样让人心生敬畏的风骨呀！
沿着石阶向下前行三四里后，远远看见一条由东而西南的宽阔山谷。谷底平坦，约四五百米宽，中间是纵横交错闪烁着银光明灭可见的溪流。溪水袅袅轻烟般的蠕动着，我们的公仔顿生欢乐，似一团纯洁的小云朵儿雀跃在山谷间。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看见一间矮小土屋，静卧在溪水旁，安详地晒着太阳。黛青的群山把土屋围了个半圈。山不算高，但很陡，土屋正前方溪水对面峭壁连着的群山如巨大城堡耸立着。临溪的一面，直挺挺的赭色峭壁，犹如造物主用巨斧劈过似的齐整。自在的羊儿一簇簇攀在陡壁上觅食，壁上仿佛盛开着朵朵移动的花儿，偶尔“咩咩"互相招呼几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甚是爽朗清纯。
走近了，才发现溪水淙淙轻吟着向西南方向沿山谷绵延而去。溪床上不远不近有平坦光洁的大石，两边高耸的岩壁，好似巨人温柔地俯瞰着山谷中的一切。纯洁，宁静，幽恬，使我感到无限和平，安详，自由。大概是太阳也早就爱慕上了这里的宁静幽恬，欢欢喜喜将她熠熠光辉扯下一片，又欣欣悦悦摊开双手，瀑布似的均匀铺泻在这山谷之间。使得谷中上上下下晶亮流溢，眩彩飞扬。独坐溪石上，人与石相依。赏：溪与沙嬉戏，雀与树对语，白云抱幽岩，苍鹰游宇天……渐渐地，仿佛能听到美好发芽，拔节，进而开花的声音。张开双臂，拥自由、温暖、明净入怀，深深呼吸，把这一切吸入，并让它们快快乐乐住进我深邃而庄严的灵与肉吧！
走近小屋，屋前有枯木作栅栏围成的半圆形小院。栅栏外，鸡鸭吃惊地呼天唤地起来，紧接着又赶紧羞怯地沿栅栏向屋后躲去，几只肥硕的地蹼蹒跚着紧随其后。冷不丁，一只黄白相间的长毛小狗从屋后的大石块儿后面跳出来，“汪汪”狂吠。但大煞风景的是：在这种每一寸时光与空间中都飞翔着温暖、自由的地方主人竟然把它和另一只温顺的小黑狗用铁链镣住。 我们的公仔此时充分享受着自由的快感，一会儿追鸡，一会儿扑鸭，见栅栏里的几只被圈着的小羊还不忘耀武扬威地站在高处，大声训斥几声。但终究还是同性相怜，当它看见屋后的那两只小狗，立刻热情地跑上前去，怡情悦色地嗅蹭起对方的鼻子，轻轻呜咽，亲切地聊起了天。
我走进小院，才认出主人原来是曾经见过面的亲戚。
午后两三点钟，太阳彤红，山谷间越发明朗，空气干净的像滤过无数次，越发清明，真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感觉。我们要离开了，这时鸡、鸭、地蹼，一个个探头张望，恋恋不舍，目送我们。那俩只被镣住的小狗一只“呜呜”哼咽，一只“汪汪”大呼。
我们原路返回，公仔一步一回头，满是不舍。跨石过溪，再次踏上向上攀旋的石阶路，那只高呼的小狗声音越发凄楚，这时趁我们不注意，公仔一转身飞速向山溪那边的小屋奔去。任凭我们怎么呼唤，毫不回头，径直冲向那两只小狗。我们只好又折了回去，哄劝公仔和我们一起回家，可无论怎么哄劝，它都不肯动身，一个劲儿地和那二只小狗呜咽互嗅，仿佛倾诉着什么：是自由者对不自由者的同情、安慰、解救的决心、欲同甘共苦的誓言？还是不自由者对自由者的羡慕、挽留、悲戚求救的哀语，晓理动情的祝福？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好把公仔强行绑架上路。我分明在公仔极不情愿的眼神中看见它柔软的心如条条溪水纯净，如缕缕阳光温暖，且慈悲涌动……身后是那失去自由的小狗，声声不息的悲呼。从这悲呼声中我听出了无奈，绝望，对自由的渴望。还有对束缚的不满，愤怒……
爬到石阶路的尽头，要拐过山腰，翻到山下停车处了，还能听见那被囚禁的小狗声声不绝凄厉的叫声，像一支利剑穿过空气直射过耳畔来。
回来的路上，我们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为我们纯洁无瑕的公仔：一只美丽健壮的萨摩耶——它本应是生活在寒带广野中自由的雪橇狗。我们不也以宠爱的名义，给它戴上无形的枷锁，将它圈禁在温馨舒适的居所内……每天它只能吃饱睡足后，无奈地透过坚固的玻璃窗对天仰望，打发无穷无聊的时光。可当它在遇见那失去自由悲戚哀鸣的小狗时，仍怀有一颗柔软动情的心。
生命中有多少个这样的遇见，禅家有曰——相遇是缘，遇缘则有师，有师则启智：
唯有怀揣着一颗纯洁之心，才能见山山明朗，见水水清澈，见到苦难，从心底萌唤出无限理解、关照与温柔。如玫瑰如白莲瓣瓣绽开，缕缕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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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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