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菩提

午后的阳光从窗隙里打进来的时候，接到那个男子的手机信息。他问，你在何处？应答之后，他便说，我在你的门外，你出来见我吧。

从昏暗的办公大厅里走到浓烈的日光之下，有些炫目的恍惚。想是出来早些了，他并没有到。或者处在一个清凉的境地，我并没有看到。信息于他，却得知他刚刚出发。便笑了，发过一个“且” 字过去。

他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车里面有暖暖的香薰味道。刚坐稳，他便手持了一挂链子过来。说是小叶紫檀的，送你的。我吃了一惊。怕是那一日见他腕上戴了一挂，我偶然兴起，求他给目赏一下。我自是把玩了一小会儿。期间与他东拉西扯地聊。之后便还了。他这样子倒是用了心的。我有些忐忑。

他拿来一个黑色的放大镜，教我看紫檀上的牛毛纹。我哪里懂得，一时装模作样地看了，啧啧称赞。他是用心做事和真诚待人的朋友。珠链选了108颗小叶檀，颜色紫黑，他讲这是老料，需要以后的日子里戴了干净的棉白手套来盘。他在里面加了绿松石，橙色玛瑙以及一款有百年历史的老玉。我又是吃了一惊。不敢持有这样的赠予。

他却温和的笑了，说凡物若是遇到有缘人，会有灵气和祥运出现的。你和此物有缘，不能拒绝。你若拒了，不是对我，而是对这物的刻意错过了。只好接了。涎着脸皮问此物的价值。他开始沉默，后来被缠不过，只说那玉原是家里私藏，准备给女儿的。给了你。小叶檀是在一位老师傅那里匀来的。价格权且过千。他说起来是淡淡的口吻，我仍是吃了惊地，惶恐。再一次推过去。说太贵重了，不敢承接。他的眼神定在我的脸上。久久的样子。我只好把持着这物件的手慢慢缩回去。

他有要事去忙。我在阳光下，持了那檀珠对着光源瞧了又瞧。果然有暗紫色的文理，略显粗糙的横纹。放在鼻下，浅淡的檀香流转。心神一宁时，又接到他的信息。他只说三个字:好东西。我也只回复了一个“嗯”字，没有多言。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有关小叶紫檀的网页上盘桓。因为不懂，所以愈看愈是糊涂。又见其中一个鉴定方法，是说用棉布蘸了酒精涂抹，若是有紫红色汁液染着，便是真品。恰自己手中就有纯酒精的，想拿出来试试，转身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凛。这般查找鉴定方法和寻视图片模式，是怀了不信任的心理吗，还是其他？一时便怔住了。遂关了这些页面，去做别的事。

我后来心里便想。自己终是有些心理上的隐晦了。认识快有三十年的好友，怎么会用假象的东西来欺骗自己。我们都不会因为某些物质的东西，而丢掉一直珍惜持握的友谊。他没有目的，我没有贪婪。

因此戴了，发图片给他，说很喜欢。他并没有回复信息。我知道他会看得到。坐班车回去的路途中，有风缓缓吹进来。紫檀散发出幽幽的香气，盘绕周身，如同被佛的光息笼罩。

在菜市场下车，路过一个个摊床，和各色人等交流沟通，不是同路的擦肩而过，认识的人会一起购买所需物品。各种水果都上市了。味道纷杂，全是小清新。此一时，倒接到他的电话，问是否到家了。回答说在市场买菜。他只说，别忘了多运动，这个年纪，自己要多爱自己一点。

这一句听着像是禅语了。他也笑了，又说，比如那紫檀，你可能分不出好坏，我是见得多了，才会有自己的判定。你只需戴着就好，只需喜欢就好。辨檀也如辨人。再好的东西不去珍惜，时日久了也会变质的。

我有些羞涩的颜面，被夕阳拍了照。果然是初春了，路边小叶子的丁香树都开始冒出细小的嫩芽儿。忽然想起还是年少的时候，那个骑着脚踏车等候在我放学途中的少年。他的脸上，总是闪着动人的光泽。

如同一种植物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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