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些陪伴你的朋友吗?

不经意间,春已过半,依旧保持着阴雨连绵,好像无尽的愁绪将你包围。一直不喜欢阴雨的春天,广东最美的,就是秋冬季节,阳光明媚又不甚热,漫天的绿荫,袭眼的烈花,空气又清爽干净,让你的心情都爽朗无忧。

夜半,朋友转发了她朋友纪念他逝去爱犬的微信:“如果有如果,今天它十岁。”配图是一支强壮的手臂轻揽爱犬的照片。只是一眼,鼻子微酸,有流泪的冲动。想起我的小黑,我爸的黑盖大狗,还有一路抱着、送给朋友的蒙古细幼犬。

年少时,短暂地拥有过一个陪伴,一只毛发如锦缎的黑色小狗,可是短短的几天,彼此还没有深刻地记的对方的样子,它就失了踪迹。再不敢养狗,怕面对离别。然而我爸喜欢养狗,再则工厂的院落极大,如果不养几条狗看家护院,那贼与兽,都是极大的危险。那时流行养德国黑盖,一种极凶猛的狗。我爸寻人买了一条,牵回来时,已有两三个月大,不停吸气,舌头一伸一缩,毛色黑重,唯有耳朵里与腹部有些深棕的毛,两只耳朵尖立,总像在打探消息一样,时刻紧张没得放松。

不管人与兽,都是感情动物。不到半个月,那狗已是我爸的好奴才,随时紧跟着。与我就不太合睦。我很少去爸的厂子,除了放暑假或者周末,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在家逍遥。我妈怕爸总呆在厂子里不安全,风骚妇人最会拿捏把握,万一来个家变,总是不划算。立即向单位请了假,携了细软,去厂里与爸同吃同住同劳动。真好!家里顿时安静,想做什么做什么。经常看书到天亮,睡眼朦胧、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学去,当然学不好,每到考试,必发奋图强,熬个通宵把书从头翻到尾。考得不好,担心被打呢。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工厂的生意渐起。爸又买了几条狗,大部分是土狗,只有一条蒙古细大狼狗最是威猛,刚刚抱回来时,才两个月大,褐色的眼珠微斜,耳朵卷起,土黄色的毛发短小,尾巴微垂,不时哼叫,一身的警惕,已有一般的土狗大小。不出一年,好嘛!那狗比人还壮,轻轻一抬前爪,整个身体直立,比成年男子还高。别说是贼,就是狼来了,也要吓跑。我妈极爱这条蒙古系,每天照顾它的饮食,吃的比人还好。我妈怕胖,不敢吃肉,那狗每天至少一斤肉,食堂里的肥肉剩菜皆是它的伙食,没事还要加点餐,就怕它不够肥壮。

黑盖儿很受伤,不时斜眼扫着蒙古细的优渥生活,垂头丧气地走开。我爸当然不会照顾得那么细心,食堂管理员只顾着把剩饭剩菜往槽子里一倒,转头就走,哪像我妈恨不能与蒙古系同吃同饮,照顾周全呢。但凡我妈外出,还没到厂门口呢,妈妈还没下车呢,早就见那蒙古细狂冲而来,一脸兴奋地狂呔。这脚还没落地呢,蒙古细就贴上来,前肢直立,两支前爪往妈妈肩头一搭,舌头一伸,满脸地舔,老妈一脸的得意,不停地拍打蒙古细的背与头,不迭声地安慰:“好啦好啦!回来了!回来了!行啦行啦!哎呀,别舔了!行啦行啦!”见到惊心!吓得我不敢下车,缩在车里,惊恐地看着狗与人间的亲密。我妈对我,可从来没这么热情奔放。

有一段时间生意不太好,老妈闲来无事,叫人在厂区边角隔了个小院,养了两头猪,种了几畦菜,想着过年的时候杀猪吃肉,喜不自禁。没事就去喂猪,那猪也自在,吃饱喝足就晃出了院子四处闲散。十月底,天地肃杀,一片凄凉,老妈想着过年时要发工资,想着钱银流水般往外淌,就有点小伤心。大肥猪哼哼着扭过来,老妈随意地将脚边的一颗白菜踢过去,那猪没领情,反而扭过来蹭了一下老妈的脚,这一下,可把蒙古细气坏了,隔着几十米远,一路狂冲,尖叫着奔向大肥猪,吓得大肥猪转头就跑,老妈一路叫骂也没止住蒙古细的愤怒,以为那猪要咬它的主人。可好嘛!那猪再狂奔,只见蒙古细口起牙落,小半个猪屁股被撕咬下来。要不是两个工人冲得快,那猪非被咬死不可。

我妈气坏了,将蒙古细关了禁闭,隔离在仓库里,没吃没喝地闷了一天,这才走近了,不停地开展教育工作,“你说,你错了没有?还咬不咬了?有你这样的吗?那猪是过年吃的,你给咬伤了,你说你错了没有?叫你回来也不听!叫你别咬你还咬,你说你错了没有?”一路教育,不停拍打它的脑袋,好像教育她女儿一样!可是,对我,她可从来没这样教育过!别说拍打脑袋,就是这样的思想工作,那也是没有的。上来就是一巴掌或者死劲拧一把,那才是真相!我爸看着我妈开展思想教育工作,边听边乐,觉得我妈太适合做领导了!没做个支部书记什么的,简直是浪费人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头与人喝酒去了。

经此一役,蒙古细温柔了不少,想是觉得自己做枚女汉子,哪能如此生猛霸气外漏呢?这般彪悍,和谁生小狗啊?哪个公狗会爱上它呢?附近的工厂皆知它的大名,如此威猛的看家护院,谁还敢来偷东西啊?自此,老爸的工厂就没请过保安,几条大狗护得滴水不漏,敞门睡觉也是安稳无忧。不经意间,蒙古细大了肚子,我妈仔细打听了一圈,也没找到情夫是哪一个。好吧!有了就是咱们赚了的,管她的情人是哪个。没事立在门口一边剔牙一边看着蒙古细的肚子乐,嘿!你还真有本事哎!这么快就有了!厉害啊!

一气儿生了四个小狗仔,护得厉害!连我妈近身边,蒙古细也紧张得不行。眼珠不转地盯着,就怕被人抱走。我妈叫人买了宝泉岭的奶粉,据说这奶粉最是天然无添加,温水调开,一勺一勺地喂着小狗仔儿。转眼满月了,也到了离别的时候,我妈不停地安慰着蒙古细,说你放心!这么多小狗娃,咱们可不能养这么多,你只能留一个,其他仨,我帮你找到好人家。等有空就带你去看你的仔儿哈!那狗像通人意一般,不停哼哭着表达悲情,我妈是多聪明的人啊!怕狗生她的气,自己带蒙古细出去转,叫两个工人抱走了三条小狗。汽车越开越远,蒙古细像知道什么似的,追了几十米远,突然停住,盯着我妈十几秒,终于转头,一路冲回房间去,只剩下一条黑黄的小狗孤单地歪在棉垫子上。

一条最像她娘的黄色小蒙古细被我一路抱着,送到朋友家。虽然有一个月大,那狗还是很胆小,怕生,不停缩在角落,不肯面对几张热情激动的眼睛。朋友家极大,一直想要一条好狗,遍寻不得。听到我家有一条母蒙古细,惦记了好久,终于如愿。以为我会看着她长大,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离开了家乡。再回去时,它已长大,当然不记得我。我是它人生中的过客,除了抱着它,送它到新家那一段短短的路程,这一生,我们只温暖了彼此那短短的几十分钟。然而我一直记得,离开朋友家时,它凄惶的眼神,欲垂的透明眼泪,还有它的妈妈,长长地一声低鸣,好像对这别离愤怒的撕吼,不甘心又无能为力。

做人也好,做物也罢,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少之又少。能够活着、能够被人惦记,已经足够。

如果有如果,我想,不管是爱过还是恨过,最好是选择是互相遗忘,平静走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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